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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乔山对着易代兴说道:“老爷子,我这次来,想跟您老打听下当年的情况。”
易代兴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急着说什么,他从角落拖出个小凳子递了过来,“坐下说吧。”说完,又走回他原来那把椅子。
陈乔山也没客套,在凳子上坐定,便把自己的来意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易代兴听完,有些沉默,好一阵子,才问道:“你想打听啥?”
陈乔山忙到:“老爷子,你还有个兄长对吧?”
易代兴吸了口烟,这才说道:“对,不过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陈乔山哑然,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照这样看来,易老爷子很有可能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那您能讲讲,是哪一年出外闯荡的吗?”
“六零年开春。”易代兴回答得很干脆,说罢,他便陷入了回忆。
“我家以前的成分不好,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后来三年自然灾害,卖饿吃不饱饭,我跟我哥,还有个姓张的,就一起打伙跑出去了。”
“我家祖上是文化人,我们兄弟俩虽然没上过洋学堂,不过一门篆刻手艺都是打小开始练,我爷手把手教会的,识文断字更是不成问题,可在那年月,这也换不了吃的,只能卖膀子力气。”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先往北再往西,绕了小半个中国,最终进了川蜀。”
陈乔山追问道:“那修理机械打字机的这门手艺,你们是在那学的?”
易代兴不禁笑了,“就在川蜀吗,当时我跟我哥在涪陵人民银行修钢板,刚好碰到他们的打字机坏了,我们瞧稀罕,就凑上去看看。”
“我记得很清楚,那台机器的定位玲不准,银行的人也不会修,想先找出毛病,然后请外地的专家过来修,就一直打字,希望看出点问题。”
“我跟我哥就围在那看,那个定位器可以调的,定位铃不准,打到头了,就不响铃,没个提醒,再打字,不就糟蹋了吗?”
“我一看就明白了,不过银行那帮人不会啊,我告诉他们,说这机器我们哥俩会修,我们不仅修钢板,还修打字机,银行的人将信将疑,我拿着起子瞎捣鼓一阵,其实什么都没动,到最后才把定位铃校准。”
说到这,易代兴轻笑了几声,“你不知道,我当时也捏着把汗,毕竟是洋玩意,第一次见,生怕出问题。”
“还好,果真是定位铃的毛病,修完机器,银行的领导亲自把我们引到招待所,好好款待了一番,临了,又给了我们45块钱,这是请外地专家过来的补贴。”
“你不晓得,那是62年,在一类地区,三十级干部的工资,一个月才二十四块,长那么大,我第一次挣这么多钱。”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跟我哥开始修起了打字机。”
陈乔山一脸不可思议,“你们也没个师傅,也没学过修理,就这么给人修打字机?”
易代兴一脸笑意,“这有什么难的,帮银行修好了,周边有机器坏了,就把我们请去,我们修不好再请专家也不迟,随叫随到还不耽误事。”
“没用多久,我们靠着这些坏打字机,摸索着学会了整套的机械打字机维修技术,再也不用出去给人修钢板了,挣的钱还多。”
“前后也就一两年时间吧,我们哥俩都讨上了媳妇,隔年,我哥还添了个大胖小子。”
沉吟片刻,易代兴整个人仿佛都沉寂下来,好一阵子,他才颇为唏嘘地说道:“跟篆刻比起来,修打字机实在是太简单了。”
陈乔山有点纳闷,这话从何说起,这哥俩家学渊源,从小就开始学篆刻,再难能难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