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复杂的笑声从蒙面的布片下透了出来:“想等着两边全部打残再出手?神军骑兵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只会这些小家子气的精打细算,也真不知道他们凭什么得到这么大的名头。”
接着他望向身旁的下属,平静说道:“就算我们全死光了,西晋皇室又凭什么查到我们是谁?死之前难道你不会把自己的脸全部划花?”
马贼首领此次带兵围袭粮队,其中一个重要目的便是要把这些马贼全部耗死,自然不会珍惜下属们的生命,至于远处草甸上的神军骑兵,他根本毫不畏惧。
世人皆称西晋近卫神军乃天下最精锐的骑兵,但他身为帝国边军的重要人物,哪里会把对方放在眼中,就算对方当中隐有修行强者,但看眼下态势,对方也应该不会有决心付出极大代价来阻止自己。
“一起下去。”
马贼首领轻提缰绳,靴跟轻踢马腹,缓缓向草甸下去行去。
前一刻,许尘准备逃跑,中一刻,许尘看到神军骑兵到来,以来自己不再需要逃跑,下一刻,许尘看到神军骑兵盔甲下的小,决定不再逃跑。
草甸上的神军骑兵,恰好挡住了他先前计划逃离的最佳路线,但这并不是让他决定留下来与西晋少女们一同战斗的主要原因。
神军骑兵若此时纵马来援,也已经疲惫不堪,伤亡不轻的马贼绝对会被击溃,神军骑兵当然会有伤亡,但营地里还活着的两百多人,则会少死很多,对方之所以压势不前,除了他此时暂时还不知道的理由,很明确的理由显然是这些神军骑兵和那些不知身份贵人们把自己的生命,看的比这些民夫燕卒的生命重要太多。
神军一向以正义自居,行事却如此无耻下作,他虽然有时候也会无耻下作,但还是耻于事后被归到对方一类当中。
而且来自马贼处的警惕不安依然存在,他依然觉得有人在漠然地注视着自己,在神殿目光之前,他无法摆脱这种警惕不安,那只好抹掉这种情绪。
走到马车旁看着车板上安静搁着的大包裹,许尘蹙了蹙眉,想着草甸上方那些人正看着这里,决定还是不动用玉剑了。
他抽出一根用粗布紧紧裹住、看着像棍子的东西,在这种时候,保命的东西当然要随身带在身上。
“还能不能施符?”
许尘看着端木容苍白的脸,问道。
端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又像是看着对面正在重新集结的马贼,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细细的两根手指间拈着一张微黄的纸。
许尘的目光落在她细指间的黄纸上,接着说道:“这次要配合好,要够猛。”
端木容收回目光,睫毛安静搭在白皙肌肤上,点了点头。
许尘跳下马车,伸手唤来雅秀,说道:“这时候留食水没有意义,你去准备一大桶清水给我。”
雅秀不解何意,依言去准备清水,他牵着黑马向营地外围走去,开始脚步很平缓,逐渐加快,变成小跑,他翻身而上,一夹马腹,催动黑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奔出。
就如一道箭矢,直冲刚刚从草甸上下来的马贼首领处,弓弦丝轻振,一枝羽箭抢先而去。
这是许尘第一次用弓箭,因为也只有军中才有,才可以用弓箭,但是,他这一箭,除了精准度和控弓手法之外,箭速更是惊人。
此刻他借前奔之势陡然振弓发箭,羽箭更是快若闪电,木弓的弦还在风中微颤,箭簇已经飞到了马贼首领的面门之前,眼看便要冷射成功。
便在这个关头,一面圆形小盾从马贼首领身旁探来,险之又险地挡住这一箭,沉闷响声若击鼓一般,持盾的马贼闷哼一声,身下座骑向后退了两步。
而盾后那名马贼首领非但没有躲避的动作,脸上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丝,不是因为许尘的箭快到他来不及反应,而是他知道这箭伤不到自己。
先前那刻,马贼首领和身旁那几名亲信下属从草甸上下来,进入已经布好冲锋阵势的马贼群中,引起一些小小混乱,许尘看准时机,以为能够伤到对方,却没料到对方如此轻易便挡了下来,明显早有准备,心头不禁骤然生出一道凉意。
羽箭深深扎进圆盾发出的闷响,就仿佛是冲锋的信号,在重赏的刺激和严惩的威逼之下,尚能上马野战的两百余骑马贼疯狂呼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随着最前端那十余骑首领,猛地向粮队营地冲来。
因为提前拉近距离的缘故,草甸下方边缘的砾石地带已经无法阻止马贼的冲锋,粮队营地外围车阵已经残破不堪,幸存下来的近两百名燕卒民夫,站在重伤的同伴和同伴尸前面,紧握武器的血手微微颤抖,眼神绝望无比。
守在溃口处的玉玄门玄院弟子们,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依然没能完成恢复体力,灵力更是消耗殆尽,便是连手中的秀剑都快握不住了,哪里还能抵挡?
后方那辆马车里,少女端木容微低着头,几络黑发无力地垂在额前,苍白的脸颊显得格外憔悴,握着墨笔的手指暗暗用力发白,却显得那般虚弱。
马贼冲向营地,似乎已经无人可以阻止一场屠杀的到来,只有许尘骑着黑马,向着潮水般的马贼群冲去,看似壮勇,然而他只有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