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的白衣少女平静说道:“修行境界我不如你,更是不及道痴,但我真的无所谓,败便败了,我喜欢的终究还是种种花剪剪叶。”
端木容缓缓把右手收回广袖之中,看着她说道:“若仅痴于花,自然不是花痴。”
陈燕秋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意,又有一丝淡淡的怅然,说道:“花痴花痴……痴于人痴于花,我想应该就足够了吧。”
端木容站起身,看着她说道:“当年的你经常手拿锄头挖泥,双手沾满尘埃,脸上满是汗水,我觉得那时候的你比现在所谓娴静的你更好。”
陈燕秋低头继续剪花,说道:“但是他更喜欢现在的我,而且他会保护我。”
端木容默默看着她,唇角微翘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她生命里第一次学习展露胜利者的笑容,所以显得有些生涩木讷笨拙。
“有个人昨天夜里告诉我,若你败后表现的再如何娴静无所谓,但只要你主动提及你的哥哥,那就说明你已经开始愤怒,那么你就真的败了。”
陈燕秋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手中的小剪却不知何时剪落了一片完好的青叶。
青叶自枝头飘落,缓缓落在名贵的羊毛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陈燕秋静静看着羊毛毯上那些美丽的花纹,看着花纹正中间那片孤单的青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轻声说道:“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就像山谷里的兰花一样自然生长,为何要刻意提及,难道我想以此为证明什么?”
端木容简洁直接回答道:“他说这叫做秀恩爱,是缺乏自信的表现,我不懂什么叫做秀,不懂为什么他会这样说,也不知道你想要证明什么,但我知道兰花生长在幽谷中是自然之事,当你把花搬到我面前细心裁剪时,自然就不再自然。”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没有告别,直接转身向屏风外走去。
陈燕秋站起身来,若秋水般的眼眸里现出一抹极淡的黯淡,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你要喝的热茶还没有端上来,就这样急着离开?那是我专门从桃山给你带来的醉人草,记得当年你最喜欢喝这个。”
端木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平静回答道:“比起一盏清茶,我其实更希望当时能在草甸下的营地里看到你,然后你可以请我喝一杯白水。”
陈燕秋握着小剪的手有些发白,低声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在营地里,而且我也没有想过那群马贼竟然能威胁到你,若你真的遇到危险,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安安静静坐在车厢中,毫不理会?”
端木容伸手扶住屏风一侧,说道:“我说过这不是你我的悲喜,是世间的悲喜,你可以做到无视身外喜悲之情,但我做不到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屏风滑开,神情淡漠的白衣少女缓缓走了出来,在外间喝茶喝到肚饱,无事可做的玉玄门弟子们集体站起相迎,对面的西晋皇家学院学生也站了起来。
端木容看着赵伶儿轻轻点头,同门们便知道在里间的谈话中,少主对那位花痴并没有怎么客气,顿时觉得胸间充满了快意。
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热情挽留,甚至连场面话都懒得交待一句,玉玄门弟子们挺胸扬首,骄傲地走出这间华丽的大帐。
帐外碧空高远,没有一丝残云,白衣少女微微眯眼望向天空,想着先前陈燕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不复清高,真正地败给了自己,不由感到心间一片通畅,才明白原来这才叫欺负人,才明白所谓出气报复原来并不限于笔墨或是拳头。
想到此节,她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站在少女群里的许尘,暗自想着,身为兑山宗的弟子,太子的人,本应疏朗壮阔,怎么却偏生有这么多细腻心思?
玉玄门少女们回到自己的营地里,再也压抑不住好奇,开始询问少主究竟与那位花痴说了些什么,帐内一片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就连许尘都望向了她。
端木容沉默片刻后,把先前那场对话复述了一遍。
“世间的悲喜和她没有关系?师兄死在草甸下难道和她也没有半点关系?看来我们这些浊世里的人,在这位公主殿下眼里,竟是连一棵花都比上。”
雅秀抱着那个匣子,难抑愤怒大声说道,如果这个方形的匣子是玉玄门送给西晋学院的礼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抱了回来。
“那位花痴公主看似宁静温和,实际上心在世外,这件事情原本与她关系也不大,要说真正该死,还是那些神殿骑兵,还在站在草甸上冷眼旁观的那个老妇人。”
赵伶儿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雅秀怀里的匣子,蹙眉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秘密武器,昨天我和许师兄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从别人手里买过来。”
雅秀紧紧抱着匣子哼一声,满是不忿说道:“可惜容师姐不肯用。”
端木容右手轻轻抚平案几上的书纸,几络发丝从耳畔垂落,说道:“燕秋虽然不说,但我既然已经教训了她,何必再行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