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本官再请他们喝酒,当面向他们道谢。”
“草民等一定将钦差大人的话带到,请钦差大人放心。”二十几个盐商派来的下人一起磕头,爬起来就飞快溜走。而张大少爷的心腹仆人张石头则急了,凑上来低声说道:“少爷,这些盐耗子都是扬州城里最大富户,他们都只捐一两百两银子,扬州城里的其他人还怎么捐?”
“没办法,我又不能强行规定他们的捐款数目。”张大少爷摇头,又低声说道:“别急,本少爷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今天晚上先吃饱睡好,明天再说。”说罢,张大少爷又不忘补充一句,“对了,记得把这些盐商的名字和捐款数目写在告示上,贴满扬州城的各道城门,让全扬州的百姓都看看这些铁公鸡是什么德行。”张石头咬牙切齿答应,这才随着张大少爷大摇大摆的进了龙府。
…………
不说张大少爷一行在两淮盐法道龙遇奇的家里大吃二喝,单说龙遇奇派出的下人快马赶到瘦西湖,寻到杨宛所在花船,把龙遇奇邀请过府唱曲告知杨宛,杨宛本想拒绝,可是又听说龙遇奇招待的钦差大人是新科探花,文采风流天下知名,杨宛不由动了一些好奇,点头说道:“好吧,我去,我倒要看看,这位闻名遐迩的新科探花到底有多大才情?”龙遇奇的下人大喜过望,赶紧给杨宛备车,将杨宛迎往龙府。
杨宛抱着一把琵琶进到龙府大厅时,龙府酒宴早已过了三巡,参加宴会的官员士绅正在猜拳行令,击鼓传花,折腾闹腾得不可开交。见身着淡绿衣裙的杨宛抱着琵琶进来,满场顿时一阵轰动,差不多每一个人都是满面笑容的迎上来问好搭讪,那场面,简直就象现代社会的偶像明星被一大群追星族包围一样。而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的杨宛不动声色,仅是平静的问道:“那一位是新科张探花?小女新做了一首词牌,想请探花郎指点。”
“张兄弟,杨姑娘点名要见你,你在那?”魏良卿激动大叫。也是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钦差张大少没在迎接杨宛的人群之中,再仔细搜寻时,却看到张大少爷正和薄珏、张清二人坐在一张桌旁,正在对着一张草图争论着什么,只听得张大少爷冲着薄珏吼道:“你这家伙昨这么顽固?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你得在枪管里面刻上膛线,你怎么还给我设计成不刻膛线的滑膛枪?”
“张大人,草民这点就不懂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刻什么膛线?”薄珏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先不说没办法在枪管里面刻膛线,就算刻上了又有什么用?铁弹从火枪管里面射出去的时候,和枪管摩擦,不就缩小射程了吗?”张清也帮腔道:“对对,张好古你不懂火枪就别乱说,我也见过火枪,枪管里面都是光滑的,你坚持要刻什么膛线有什么用?”
“你们懂什么?”张大少爷吼道:“谁说我要用铁弹了?你先想办法,给我把刻膛线的火枪造出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滑膛枪和膛线枪谁更厉害了!”
“他就是张好古?好年轻,长得也还算不错。”杨宛偷偷打量张大少爷,对张大少爷那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第一印象相当不错。而魏良卿也急了,又大声叫道:“张兄弟,你还楞着什么?今天我在码头对你说的那位杨宛杨姑娘也来了,她要请你鉴赏她新作的词曲。”
“杨姑娘你好,你的新词请别人鉴赏吧,我没时间,更没兴趣。”张大少爷看都没看杨宛一眼,只是随意的一挥手,头也不会的继续和薄珏争论火枪滑膛好还是膛线好。张清则瞟了杨宛一眼,有意无意的站到了张大少爷和杨宛之间,用身体拦住了张大少爷的视线。见此情景,又听到张大少爷那些毫不客气的话,饶是杨宛冷面冷心,此刻也被气得粉脸发白,手指发抖,几乎想摔门离去。还好,漕运尚书郭尚友和淮扬巡抚许其孝都是三榜进士出身,有文才也会说话,自告奋勇为杨宛鉴赏新曲,这才替杨宛掩饰了被张大少爷羞辱的尴尬。
“好吧,既然你傲气,那我就先用曲子教训你的傲气。”杨宛也是气急,下定决心要用美妙歌喉征服张大少爷,让张大少爷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下杨宛振作精神,坐上自己的位置,细调弦索,丁丁冬冬的弹了几下,难得用比较高的音量说道:“诸位大人,小女此次准备弹奏的曲子,名叫《鹧鸪天》,是小女新近之作,自认还算不俗,还请各位大人指点。”
“好!”几乎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只有张大少爷和机械疯子薄珏仍然在远处争论不休,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张清则继续拦住张大少爷的视线,压根不让张大少爷有看到杨宛的机会。杨宛心中更怒,玉指轻拢慢捻,柔媚宛转的琵琶声荡漾而起,犹似微风起处,荷塘水波轻响,杨宛展喉唱道:
“七夕后一日咏织女。
迢递佳期又早休。鹊桥无计为迟留。临风吹散鸳鸯侣,对月空思鸾凤俦。
从别后,两悠悠。封题锦字倩谁投。金梭慵整添愁绪,泪逐银河不断流。”
歌声清雅,每一句都配了琵琶的韵节,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玎玎,直听得在场众人心旷神怡,如浴春风,就连杨宛自己都认为这算得上自己的颠峰之作,可咱们的张大少爷和机械疯子薄珏却仍然埋头于火枪草图之中,在为火枪枪管的长短粗细而争论不休,对杨宛的天籁之音充耳不闻——其实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根本听不懂杨宛的歌词,更听不懂琵琶曲的优劣柔美。所以张大少爷不仅没有注意到杨宛难得主动抛出的妩媚眼神,甚至就连看都没看杨宛一眼。
见此情景,杨宛自然是怒不可遏,索性离席而起,款款走到张大少爷身旁,柔声问道:“探花郎,刚才小女唱的词曲,可还动听否?”
“什么?你已经唱完了?”张大少爷楞了一下,抬头脱口说道:“难怪耳根得清净了。”
“耳根得清净了?”杨宛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琵琶和歌喉,在江南一带久负盛名,不但善于唱诗,而且自己也会做诗做曲,名动公卿,江南的富商巨贾等闲要见她一面也不可得,可钦差大臣,新科探花、名动天下、被无数文人墨客达官显贵交口称赞为当世第一风流才子的张大少爷竟然送给她一句‘耳根不得清净’的评语,这打击对杨宛来说,已经不只是区区‘羞辱’二字可以形容了。
“好漂亮!比我大老婆熊瑚都漂亮!”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算是真正看清了杨宛的花容月貌。可不等张大少爷再有其他反应,杨宛已经把琵琶一摔,捂着脸痛哭离去。见此情景,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扬州众官则是尴尬无比,只有机械疯子薄珏还在莫名其妙,问道:“张大人,你刚才做什么了?怎么那位姑娘哭着跑了?”
“我好象没做什么啊?”张大少爷一摊手,非常冤枉的答道。张清则笑道:“不错,看不出你张好古平时里油嘴滑舌,没半点正形,到了美人垂青的时候,竟然还把持得住——就凭这一点,我就请我父亲举荐你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