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傅泼皮不是好人,平日里不做好事,活该他有这牢狱之灾!如今是京里要人,我看他是要把这牢底儿坐穿了呢。”傅月明心里忖道:这事儿也未免忒巧了些,他才在我家里闹出事来,京里就来人将他拿了。那吴参政早也不知,晚也不晓的,怎么偏这当口上知道了?想了一回,见陈杏娘兴头极高,便也不再提起。因看冬梅不在,遂亲自起来,拿茶叶重新炖了茶上来。
少顷,傅薇仙到了,陈杏娘将此事同她说了,又叮咛教诲了一番。傅薇仙立在底下,恭敬聆听。
说了这一晌的话,陈杏娘已是倦了,便打发她姊妹二人出去。这两人出门,便自回住处,一路无话。
又过几日,一众妇人的秋冬衣裳已造办完毕,陈杏娘验看已毕,开发了裁缝工钱,便使小厮送到个人屋里去。一共六大箱子,众小厮抬了许多一下午的功夫,方才料理完毕。
傅月明在屋里,看着两个丫头将衣裳一件件拿了出来。桃红便拿了一件大红织金百蝶穿花石榴裙过来,向着傅月明笑道:“姑娘你瞧,这颜色染得极好,上头金丝掐的也好。穿出去,可亮眼的很呢。”小玉在旁接口道:“下个月去绣坊赏花,姑娘就穿这个去罢,红色的娇艳。姑娘本就生得好,再穿这样的衣裳,就更好看了。”两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阵,傅月明却一声不响,也不瞧那些衣裳,只闷闷地出神。
小玉瞧出来,心里忖度着,就低声问道:“姑娘可是为近来没有先生消息的事儿烦恼么?”傅月明瞅了她一眼,低低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
小玉含笑说道:“姑娘的心事,差不离就在脸上写着。我哪儿瞧不出来呢!姑娘也别太过烦心,想必近来因家里门禁森严的缘故,先生不好传话进来的,故而一时没有消息。我听闻,老太爷管束的极严,别说外人难进咱们家门,就是昭仁少爷的学堂,每日里也只两个时辰,多一刻钟也不成的。待下了学,老太爷就同昭仁少爷并季先生一道在外堂上吃午饭,有时也说些闲话。姑娘请想,如此这般,先生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倒怎好传话进来呢?前者抱书进来,是为天气凑巧,哪能回回如此。就是不怕旁人口舌,也要防着这个。”说着,她便伸出两根手指,晃了一下。
傅月明情知,她指的是二姑娘傅薇仙,心里倒也很以为然:若是自己同季秋阳的把柄落在了傅薇仙手里,一时传扬出去,声张到父母耳朵里。父亲倒罢了,母亲却是个名利心极重的人,她看不上季秋阳,又听到这消息,难保不一时情急之下,随意拣个略可匹配的人家,将自己嫁了,那当真是糟糕至极。当真如此,一则自己若出了阁,这出嫁的姑娘管不得娘家的事,傅家还不由着傅薇仙并唐睿作弄;二来这世间男子除季秋阳外,她是一概看不入眼的,前世不知风月滋味,待适人方才后知后觉,那也还罢了。今生既已心有所属,再要迫她嫁与旁人,那重活这一世又有何滋味?
她低头只顾想心事,一时没有言语。小玉知她是听进去了,便也没再多嘴。桃红却望着外头喊了一声:“谁在那里,鬼头鬼脑的!”傅月明不妨她这一声,唬了一跳,忙问道:“什么事?”桃红说道:“才见着廊外有个小子,伸头伸脑,不知什么勾当!被我这一喊,连头也不敢露了。”嘴里说着,就走到外间,不多时便推着一个小厮进来。
傅月明一见那人,不禁说道:“啊呀,原来是你。你怎么跑进来的?”原来这小厮就是前头偷传东西,被傅月明抓了个正着的来安。
来安进来,先打千问礼,方才回道:“太太使小的与二姑娘抬箱子,送衣裳,小的故此能进园子。”傅月明听说,心里知局,笑问道:“那你该是见过二姑娘了,这会儿跑过来,可是有话要说?”来安倒有些局促,嗫嚅了半日,方才说道:“二姑娘问小的知不知道那兰香生孩子的事儿,又问大姑娘可同她有什么往来。小的没敢说,就推不知情,二姑娘遂与了小的一些吃食银两,叫小的带给兰香。二姑娘又嘱咐了,定要说明是她送的,让那兰香领情。”傅月明耳里听着,心内盘算了一回,点头笑道:“你倒是乖觉,来时可有人瞧见?”来安连忙摇头,说道:“小的出宁馨堂时,二姑娘说身上乏,睡去了。临来前,又仔细瞧了好几遍,并没看见什么人。”
傅月明听了,便向小玉说道:“把你前儿做下的东西拿来。”小玉点头,转身往里屋去,不多时就拿了一只青瓷小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