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那么深,好似千丈深潭,水光幽幽,无从探知。而也就是在刚才,这个男人的心扉稍稍地打开了那么一瞬,将自己的影子,浅浅地放了进去。
她小声问道:“李策,你是我的朋友吗?”
李策轻笑,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一句,“我是卞唐的太子。”
楚乔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你会助我们攻打大夏吗?”
李策摇头,轻声回答:“不会。”
“那你会助大夏攻打我们吗?”
李策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培罗真煌当年从卞唐手上夺走了红川十八州,百年来两国纷争不断,我就算再无耻再胡闹,也不能坐看自己成为家族的罪人啊。”
楚乔眉梢一扬,“如此说来?”
“大夏和燕北之战,卞唐两不相帮,不要说赵正德把女儿嫁给我,就算把老娘嫁给我都没有用,哈哈!”李策说着说着突然大笑起来。
楚乔嘴角一牵,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是我的朋友。”她缓缓地伸出手来,眼神明亮,嘴角带着笑意。
李策正在大笑,见了她的模样不由得一愣,可是转瞬,男人就轻笑起来,也学着楚乔的样子,缓缓地伸出手,和她紧紧相握!
然后楚乔轻轻一笑,眼神明亮地看着李策,笑容突然那般炫目。她微微仰起头,月光如上好的绸缎洒在她的脸上,有着晶莹剔透的眩晕。
她笑着说:“李策,燕北不是幽颜,我们也不是蜉蝣。大夏这棵树,大虽够大了,但是根已经开始烂了,单靠几个颇有志气的皇子,是撑不起来的。你没听说过吗,得民心者得天下。”
那一刻,李策突然觉得有些晃眼,他微微皱起眉来,喃喃自语:“得民心者得天下?”
楚乔轻轻地笑了起来,对于现在身处的这个时代,这种言论也许真的太过于匪夷所思吧。她点了点头,目视着前方,缓缓说道:“君主统治的是人民,人民的力量是无限大的,所有的军队、武装、金银、粮食,都是来自于那些被贵族们蔑视和轻贱的奴隶和百姓。他们是最宽容的人,只要一口饭,只要一块田,他们就甘愿拿出大部分的粮食供养别人,但是如果他们活不下去了呢?”楚乔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李策,沉声说道,“没有人会愿意眼巴巴地等死,李策,如果全天下的人民都来反对你,那你这个天下,还坐得稳吗?”
李策一愣,皱眉说道:“那怎么可能?”
楚乔一笑,“怎么不可能,没发生过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吗?三百年前,你们可想过一个关外异族会崛起?可想过他们会踏破阴山,割据红川十八州自立为王,从此和卞唐分庭抗礼?可想过家族领袖纳兰氏会反叛帝国,独立怀宋?”
李策顿时住口,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楚乔轻笑,现在的帝国们,也许就是中华历史上的夏朝吧,因为从未被百姓们质疑过权威,于是就以为自己的权威是神授的,就以为那些贱民会千百年都如此服从和忍受?
“李策,你看着吧,一切都已经变了,死抓住过往的辉煌是行不通的。你早晚会看到,愤怒的苍生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那力量,足以开山填海,足以呼风唤雨,足以让世间颠倒。大夏、燕北、卞唐、怀宋,乃至关外的异族犬戎,在这股力量面前,都会疲弱到好似一只蚂蚁一样。谁能顺应局势而行,谁就会是最后的赢家。”
李策面上再无半丝笑意,他皱着眉,定定地望着楚乔,一言不发。
楚乔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李策,沉声说道:“李策,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希望大浪来临的那一天,你不是第一个被卷入其中的人。”
冷风吹来,男人的眼神突然有些冷寂,随即有刀锋一般的锋芒闪过,像是凌厉的箭,他定定地看着楚乔,不眨眼,不说话。风在他们之间吹过,冰冷得带着夜色的凄寒。过了很久,他温和下来,轻笑了一声,随即说道:“乔乔,这些话我从未听过,但是我觉得有点意思,我会细细考虑的。”
楚乔知道,那一刻,李策起了杀心,但是,他终究没有动手。虽然他们代表着不同的权力、不同的立场,但是正如她所说,他们是朋友,抑或,还有其他的什么,只是他们却都说不清了。
突然间,楚乔明白了一件困扰她很多年的事情,为什么当年那么多的藩王,夏皇要从燕北下手,为什么要杀死对他最为忠心的燕世城。如果皇帝要削藩,不是应该从其他藩王开始吗?比如灵王,比如景王,比如那些桀骜不驯的铁帽子?但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燕北进驻了大同行会,燕世城接受了新的思想,冷冽的燕北高原上开出了不同的花,结出了不同的果子。从立场上看,燕北已经和帝国背道而驰了。这就跟在资本主义国家,突然有政党大声倡导一切财产都要共产共和一样,是不可能被接受和允许的。这是明目张胆的敌对,是不可饶恕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