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眉心一朵金箔沾花,添了几分清丽。
赵淳儿当日在乱军之中被人侮辱,如今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她身为大夏公主,也许不必如寻常妃子入选前那般验明正身,但是一旦同房,经验丰富的李策,是不可能不发觉的。
当然,就算李策发觉此事,事后也不可能追究大夏。毕竟,大夏的公主上了李策的床,事后他这个风流浪子跑出去说这女人不是处女,想必也无人会相信。更何况一直以来,李策都是极力反对这桩婚事的。这件事很可能被人当作李策的又一次胡闹之举,以李策的聪明,也不会自取其辱地出去大肆宣传自己被人戴了顶超大个的绿帽子。
也许赵淳儿会顺利出嫁,但是作为一个不洁的和亲公主,她未来的命运也可想而知。以赵淳儿的性格,真的会自愿忍受这一切吗?
楚乔暗暗留了几分小心,只可惜,她的这份担心是无法说出口的。
卞唐这里的局面越发混乱,楚乔反而小心地收敛了起来,不再急着离开皇宫。如此,楚乔在唐宫里又滞留了两日,身子恢复了大半,精神也日渐爽利。
李策找来了很多治伤的灵药,楚乔身上的伤口已全无疤痕,就连曾经的旧伤也好了十之七八,多日的调理之下,面色也好看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瘦骨嶙峋,见风欲倒。
夜里,凉风乍起,楚乔穿着一袭软衫,靠坐在雕花窗栊前,夜风柔柔地掀起她的衣摆,感觉有些冷。脚步声在外面的围廊处缓缓响起,只有一人。能在此时来到此处的人,不作第二人想。果然,不出片刻,李策一身藏青色长衫,面色有些红,带着一身的酒气,站在门口望着她,却并不进来。
楚乔回头看着他,只见他脚步微沉,似乎连站都要站不住了,她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想去搀扶他。谁知刚一伸出手,李策突然拉着她坐在了门槛上,然后垂下头来,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她的肩膀上,口中疲惫地喃喃道:“乔乔,我累死了。”
楚乔顿时有些愣,手伸在半空,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夜风吹来,有杜若的香气幽幽地飘散在鼻息之间,李策的衣袖间绣着浅浅金纹,细密的针脚柔滑如水,楚乔深吸了口气,然后轻声问道:“李策,你怎么了?”
李策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楚乔试探地问:“是因为和大夏的和亲吗?你不喜欢赵淳儿?”
李策仍旧不说话,楚乔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傍着他坐在门槛上,任李策靠在她的肩上,也不作声。
入秋时分,暮草萧疏之气隐隐充溢,窗外的新月有若新眉,幽幽地透过窗棂,银白的光泻了一地,宫灯是暗紫色的,一闪一闪,幽明不定,烛泪滴滴,顺着银白色的烛台缓缓流下。
秋虫的鸣叫越发显得室内冷清,这座空旷的宫殿,终究许久不曾住人了。
“乔乔,你前日派人找过我?”李策突然说道,声音有些低沉,却已不像刚才那般疲惫。他坐直身子,眼神幽暗,仿佛之前那一度柔软的男人不是他。楚乔知道,他的软弱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又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卞唐太子了。
“是的,”楚乔点了点头,“我想要离开了。”
“好,我马上派人,明天就送你去燕北。”李策毫不犹豫地点头,沉声说道。
“不,我暂时不想回燕北,我在这里还有事未了。”
李策的眉头顿时轻轻皱起,他定定地看着楚乔,眼神中带着几丝探究和思索。
楚乔说道:“你不用猜了,我在等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你也不必追问了。”
李策狡黠一笑,说道:“你怕是要背着燕洵红杏出墙吧,诸葛玥就要到了,你莫非要去找他?”
楚乔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你猜着玩吧。”
“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李策靠在门柱上,说道,“在我眼皮底下,我尚且可以护着你,出去了,可就难保了。大夏的人进城了,他们显然已经得知你在宫中的消息,夏人有多恨你,无须我来提醒你吧。”
楚乔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了断臂的赵嵩,面色一阵索然,轻声说道:“我明白。”
李策斜着眼睛望她,见她不语,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声说道:“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雾灰白,昏黄的宫灯隐没在昏暗之中,好似一团团暖暖的明火。李策素袍锦衣,拉着她的手,大步地奔跑着,夜风从他们的发丝间穿过,轻飘飘的,好似最上等的云锦纱帐。
两人来到一处楚乔从没来过的院子,一路穿花拂柳,踩在秋初的露水上,拐过几道小门,拂开一丛碧柳,一汪清澈的碧湖顿时出现在眼前,只见满满的荷叶堆积,遮天蔽日,素白的莲花在月光下好似雪雕,幽香逼人,令人闻之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