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状况的时候,却因为青芜的要求而一律轻描淡写,只将喜讯传达,所以顾庭书不曾知晓青芜临盆当日辛苦。
那日将近日落时分,青芜忽然胎中剧痛。司斛请来大夫,说是青芜即将生产,一众人便立刻将早就请好的稳婆找了来。
彼时青芜忍着剧痛生产,却多时未有成果。稳婆一面安抚鼓励着她,一面不停支使众人配合自己。
青芜死死揪着被角,只感觉腹中胎儿不停在动,一刻都不肯消停。
“糟了!”稳婆惊呼,“这孩子胎位不正,是难产!”
屋里原本忙碌的侍者被这一声惊叫彻底惊住,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愣着做什么!”司斛大声怒斥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又忙碌起来。
“司斛……”青芜已经被汗水浸透,长发贴着脸颊,脸色也苍白得仿佛透明。她握住侍女的手,原本冰凉的十指才觉得触到了温暖,但已经说不出话来。可腹中那个小生命似乎又突然狠狠地动作了一番,青芜不吃痛,当场大叫了出来,声嘶力竭。
“痛……”青芜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隆起的肚子,一瞬间又是翻江倒海的痛楚,刺激着全身的血脉,教她再也忍受不住。
“你快给姑娘揉肚子。”稳婆如今也满头大汗。
司斛从未做过这种事,纵然是当年兰妃生产,她也只是像今日那些侍者一样倒水进出,此刻被稳婆这样一句说了,当真无从下手。
“就这样揉,尽量让胎位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大人和孩子都没命!”稳婆快速示范了记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青芜道,“继续用力!”
司斛照着稳婆的样子做,耳边是青芜因为痛而发出的惨叫,虽然不再如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却也能教她明白此时青芜的艰辛与不易。
司斛继续揉着,另一只手握住青芜。其他言辞都已没用,如今青芜只身一人却要遭受这般痛楚,旧识却只有自己陪在这女子身旁。
往事如烟,过去跋扈任性的女童如今却将身为人母,时光就这样过了,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在她身上施加伤痛。这一路走来不易,她更不能就在这里倒下,纵然不为顾庭书,也还有那些未了心愿,她也不能就这样扼死自己的孩子。
“不行!”稳婆如今也急得发抖,“还是不行……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就真的危险了……”
司斛顿时没了主意,却被青芜反握住。她听见正在生产中的女子叫她,她遂靠过去,附耳听着。
“找……大夫……扎……扎针……”青芜异常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生怕司斛反驳,就一直握着侍女的手。
虽然施针太过危险,也可能生死不知,但青芜为了顺利生产已顾不得许多。
如今司斛也只有唯命是从,即刻将这些时日里为青芜安胎养生的大夫找来。
待大夫过来,青芜已经面无血色,她要大夫立刻动手,道:“保孩子。”
已经虚浮得如同飘起的声音却这样坚定。
所有人都知道顾庭书对青芜情深,此次如果她有何不测,想来这一屋子的人都难以幸免。而青芜此刻眼底的坚持太分明,即使是在此时已经快全身无力的情况下,她也说的彷佛在下达命令,不容违抗。
大夫取出银针,却犹豫着不敢下针。
“快!”青芜令道。
“公主……”司斛就跪在青芜床头,按着女子的肩,眼中朦胧。
那一针刺下,立时仿佛刺穿了青芜的身体。原本周身无力的女子顿时觉得剧痛无比,但她却没有再如方才那样大叫,尽管依旧有呻吟声从唇角流出,她却更加坚韧。
稳婆依旧卖力地协助青芜生产,司斛也如先前一样揉着女子的肚子试图矫正胎位。
“再下……”虚弱的声音从青芜齿间挤出,她却已经说不完全。
“再下一针,太……危险了……”大夫提醒道。
青芜不再看他。
“准备参片。”大夫吩咐道,又取出一支银针,对准青芜的穴道果断扎了下去。
从头至今最教她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青芜拼死拽着身边的被角,头痛欲裂,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宁可即刻死去。
仿佛是经历了很长时间,身体内一直被某种力量支配,强迫着已经模糊不清的神智继续下去。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就好像小时候在银山的雪地里,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那里,满眼白色,风雪灌耳。
然后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熟悉并亲切。她已经冷得说不出话,却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靠近。雪地里有他惶急关切的脚步声。然后冻住的身体被抱起,已经快感觉不到温度的脸颊蓦地重新找到了温暖———那样安心,那样安全。
耳边有孩子嘤嘤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将她包裹住,笼罩在一种浅浅的温暖里。
“公主……公主……”司斛试探的声音传来,渐渐清晰。
四肢慢慢有了知觉,虽然依旧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她却已经能够对周围的事务有所感知,并且睁开眼,视线里也有了司斛脸上的欣喜,她也想用笑脸回应的,但下一刻,又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