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耐步右边一家名叫环球的台湾公司,竟然闹出了人命。那是一批从贵州山区招来的女孩子,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不会保护自己,只知道赚钱。为了赚钱,她们进厂就连轴加班,环球公司是做涂料生意的,本身就是职业病高发人群。再加上水土不服,很多女孩子身体就垮了下来了。老员工还不能劝,一劝她们,她们就以为人家是在抢饭碗,怕她们把钱都赚了去!
很快,一人叫苗翠翠的女孩就在车间里晕倒了,老乡送她去医院,她还不肯脱下工衣,说是打完点滴就再回来继续加班。结果,躲到病床上,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更别说回来加班了。
苗翠翠的入职表上填的是十六周岁,真实的年龄,都不足十四岁。
苗翠翠死后的第二天,环球公司三千多名工人集体罢工。他们先在写字楼前静坐示威,后来又打电话又喊口号,看那动静,是下定决心要把事情搞大了。最后,把镇市两级政府都惊动了,劳动局、治安队和警察纷纷出动,整个村子都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
虽然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耐步,但工人们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哪里还能安下心来做事?所以,不但流水线的产量跟不上,次品率也明显增高,连那些组长、主管们,也都无心做事了。
王董隔着窗户看到外面的场景,又急又怕,在办公室团团转,把我和向霞喊进他办公室,但我们两个女孩子,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呀。无奈之下,他就一遍遍打电话找麦厂长。好在最后,麦厂长终于来了!
麦厂长刚一进门,就大发牢骚:“王董,你搞什么飞机啊?我忙都忙死了。”
王董着急道:“现在外面到处都在闹罢工、喊口号,工人都没心思做事了,村里总得管一管才是啊!”
麦厂长眉头一挑道:“你一遍遍打我手机,我还以为天塌了呢,原来是为了这点儿破事!”然后拍着胸脯保证道,“这点小事,你不要怕。村里正在接待一个中央参观团,各大机关来的干部都站在窗户前朝下看呢。几个穷工仔,由他们闹去,还能翻了天不成?”
王董这才镇静下来,但还是说:“总这样闹下去,也不行啊,得想个应对的办法才是。”
麦厂长胸有成竹道道:“这几天,村里也正商量这事呢,初步打算,在资方和工人之间搭个桥。”
王董有些摸不着头脑:“桥?什么桥?”
麦厂长大手一挥道:“成立工会。”
王董闻言,连连摆手:“工会?那不成,坚决不成!我在香港是怕了工会了,只要他们一插手,连政府都要让三分。再说了,你们内地哪有什么工会?别说我们耐步这样的中小型企业,就是沃尔玛那样的国际连锁店,在世界各地都设有工会,在中国不是也没成立工会?”
麦厂长立刻就笑了:“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内地其实是有工会的。但我们内地的工会,和香港是有所不同的。现在,各个镇正在比赛哪个镇成立的工会多,至于工会主席嘛,别的厂都是由厂长兼任。我整天忙来忙去的,没有那个闲工夫,就让杨主管兼任好了。”
王董吃惊道:“那怎么行?她同时还兼任团支部书记呢,再兼任工会主席,这不矛盾了吗?”
麦厂长“嘿嘿”一笑,诡秘道:“行不行,是上级说了算,上级说行就行,上级说不行就不行。”
我惊得目瞪口呆!
王董望着麦厂长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是茫然,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沮丧道:“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呢。唉,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出了事,村里也不能不管是不?”
麦厂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王董。你们厂可是村里纳税的主力军呢,每年各种费用都要上缴千万,村里会对你们另眼相看的。”
王董似懂非懂得点点头。
第二天,麦厂长就拿了一张表让我填上。于是,我摇身一变就成了为一名光荣的工会主席。按理,这个光环对很多打工妹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更是实现自我价值的一个体现。但我却感觉,这层光环,让我更深地坠入了一团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