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整个天空都是灰朦朦的一片,我,不,我们这些平凡的打工仔打工妹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不过是一棵棵无根的草、一朵朵飘零的花,做为被别人踩在脚下的花草,怎么能和那些根基深厚的参天大对抗衡呢?
我在拘留所里整整呆了三天,我实在不想回忆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我只知道,终于挨到第三天时,外面有人叫我:“杨海燕,出来。”
我就出来了。
屋里有几个警察在聊天,谈笑风生的。当然,刚刚经历的罢工事件是全体耐步人的痛,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我呆在屋子当中,以为他们要来审问我。但我己经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所以,十分平静。
没想到,一个胖得象球的警察却拿出一张纸说:“在这里签个字吧,签了字你就可以走了。”
我以为他们要把我带到一个新去处,便脱口问题:“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
“球警察”有些不耐烦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我有些糊涂了:“你们还没有审问我呢?”
他竟然无奈地笑了:“傻子我见过,还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呢。”
另外几个警察也跟着笑起来。
这时,又有几个人被带进来签字。我一看,陈铁、顾寒、胡秀秀等人,全部是耐步厂的员工!
“球警察”说:“你们都没事了,愿意留下来的重新找厂打工,不愿意留下来的,赶紧回家。总之,以后别再闹事了,听清楚了没有?”
大家全部把目光投向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轻声问:“那厂里欠我们的工资怎么办?”
“球警察”有些不耐烦了:“放心吧,你们耐步厂的这次罢工,声势十分浩大,连省里都惊动了。这次由政府买单,一分钱都不会欠你们的!”
我忽然想到张副书记的话,如果惊动了省长甚至更高一个级别,是否可以按照新《劳动法》补偿我们呢?但这个念头只是一扫而过,很快就被抛到了脑海。对于我们,这个结局己经是最好的了,哪里还敢奢求其它呢?
这次,政府真的是下了血本。不但工资和加班费照发不误,愿意回家的还给出车费。于是,不少员工拿了钱,直接就回家了。
工人们互相打趣道:“还是欠得多好啊,欠几百万的,把老板抓回来;欠几千万的,把村长抓出来;欠上亿的,就把区长、市长或省长统统都抓出来!”
柯平的赔偿也一次性到位,连同医疗费,共计41万元。负责发放赔偿费的麦厂长笑咪咪地问洪波:“怎么样,还算满意吗?”
一旁的尹董也充满期待地望着洪波,似乎想得到洪波的感恩戴德!
洪波却血红着眼晴,愤愤地说:“你们说的根本不是人话,简直是屁话!要是你们家里连死了两个亲人,别说赔你们四十万,就是赔你们四百万、四千万,你们会满意吗?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毫无人性,都是间接杀害我哥嫂的刽子手!”
麦厂长的脸色,立刻变得青紫,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还是强行咽了回去。一旁的尹董也讪讪的,大概感觉很没面子。
没想到,洪伯娘却喝斥儿子:“小波,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都不会讲话呢?还不快给领导们赔礼道歉。”
但洪波涨红了脸,任他娘怎么按头按腿,他直直地站在那儿,就是纹丝不动!
洪伯娘没有办法,自己竟然“咕咚”一声跪了下来,边磕头边连声说:“我儿子不懂事,领导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怪罪他啊。我对您老人家是一千个一万个感谢,多亏您老人家发了善心。您老人家终于为洪涛和柯平两个苦孩子主持了一回公道。他们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感激您老人家的。”
听了这话,柯伯和三四个亲属也“咕咚咚”一齐跪了下来,向尹董和麦厂长连连磕头,感谢领导的大恩大德!
我看到尹董和麦厂长眼角眉梢都是笑,心满意足地很!
磕完头,洪伯娘和柯伯伯才带着亲戚们,哭哭啼啼地走了。自始至终,洪波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我看到他刚才倔强的头终于低下了,大大的泪水,一颗颗滴在手中的两只骨灰盒上。骨灰盒里,躺着曾经鲜活的洪涛和柯平!
在我们领工资的同时,法院就来人给厂里贴封条了。看到曾经熟悉的机嚣、电脑、办公桌等物上贴满了横七竖八的封条,让人不由有一种繁华落尽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