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需要绝对安全才能平安长大的魏南玄,她必须远离危险。
夏栖十月的月色,像一把神奇的魔擦,轻轻拂过,就一层一层地带走了白天的燥热,涂上了舒适的清凉。
南玄快步走向位于镇东的家。
这是镇上去年才开发的一处新小区,去年冬天的时候,唐姨拿出全部的积蓄买了一套一楼的三室,他们一家四口在夏天到来前迁了进来。
说是一家四口,但其实南玄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外人。
爸爸、唐姨和球球,才是完整的一家。
她再次加快了脚步,然而还未到家门口,已听到球球排山倒海般的尖叫。
她的心一紧。
推开房门,客厅里果然一片狼藉,爸爸正趴在地上做小狗状乞怜想搏歇斯底里在发脾气的小儿子一笑,而唐姨新烫的卷发已经被球球扯成了爆炸式,隔着几米,都看得到她大红的连衣裙后背被汗水濡湿了一片。
“儿子,好儿子,你看看你爸,你看他像不像大狗狗?你想不想骑狗狗?哎哟儿子……”唐姨到底是唱过山歌的嗓音,在球球的绝对声浪里还能杀出一线存在感来。
“我不要吃蛋!我不要吃鱼!我不吃!”四岁半的浑小子挥舞着嫩藕节似的手臂,生气地把玩具到处乱砸,衣服也在争斗中被掀乱,露出了圆滚滚的小肚皮。
“小南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快过来抱球球!”对儿子的耍横完全无招的唐姨福至心灵地扫到了门口的南玄,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母猫一样尖叫起来,声调气势完全不同于做球球的好妈妈时的状态。
南玄连书包也顾不得放下赶快跑过来,把小胖子抱起来哄。
说也奇怪,混世魔王小胖子球球一到了她手里,立刻就眉开眼笑,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就来了个响亮的大亲亲。
“姐!姐姐!”
清甜软糯的声音叫得人的心都化成了糖水。
全家顿时从灾难现场解脱出来。
南玄搂紧球球,把他抱回餐桌旁。
她不敢回头看唐姨更加不爽的脸色,也不忍看爸爸那毫无尊严的赔笑。
吃过饭,因为球球缠着她要讲故事,南玄就抱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她的房间,其实只是将餐厅面积缩小了一点,加上阳台开出来的几平方米,能放下一米宽的小床和一张小小的书桌。然而有独立的门,有自己的空间,南玄已经非常非常满足。
因为本来是阳台,所以早晨的时候,拉开碎花窗帘,还会有铺天盖地的阳光涌进来,比起过去的那些年一直只能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唐姨训斥爸爸的声音,现在,她甚至可以在睡不着的夜晚安静地偷看星星了。
南玄把球球放在自己那张小小的床上,伸手轻轻摸了摸他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球球,刚才怎么又闹妈妈啦?不是答应姐姐要乖吗?”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好像羽毛一样,小小的脸上是让人充满安全感的笑意。
球球开心地抱着南玄的胳膊蹭:“球球……喜欢姐姐。”
“可是姐姐要写作业呀,写完作业才能陪你玩。”南玄为难地轻轻刮一下他的小鼻子。
“球球自己玩。”
“好的,那我快点写。”
南玄就把球球的玩具和书拿进来一些,路过客厅的时候,听到唐姨在房间里朝爸爸发火:“我每天累死累活去厂里上班,扎十字绣扎到两只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洞,你成天闲在家连个孩子都带不亲,亲儿子都哄不好,你这个爸爸到底有什么用!”
她的身体因不安而有些绷紧,不忍多听,赶快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一边飞快地做着题,一边留意着球球的动静,看他真的开始一个人玩恐龙大战的游戏,还知道闭紧小嘴巴不发出声音,南玄心里变得软软润润的。
球球降生的那一年冬天,特别冷。漫长的冬季里,有四十几天的时间小镇的地面都结着一层薄薄的冻霜,像南玄小心翼翼却仍然危机四伏的处境一样。
爸爸和妈妈离婚后,带着她来到夏栖,和唐姨再婚。唐姨把对她的嫌恶明白赤裸地摊在每一天,反复晾晒。那时就开始战战兢兢生活的南玄,内心里也曾自私祈祷唐姨和爸爸不要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出来,否则自己可能会更快被他们放弃。
开始的几年,唐姨的肚子真的毫无动静,但是,球球终于来了。
一个活泼的、健康的、肉乎乎的小生命,一个让爸爸笑得得意忘形的男孩儿。
“小南!去洗那一堆尿布!”
“小南!去泡奶!”
“你怎么这么笨!奶这么烫能喝吗?你想烫死我儿子吗?”
躺在床上的唐姨暴怒地跳起来,把奶瓶狠狠砸在她的头上,白色的奶液热乎乎地流下来,满脸满头都是……
那一年,南玄才十二岁,她连呜咽都不敢大声,缩在黑暗里,她抱紧自己的手指那么无力,她绝望地想,自己可能永远也熬不到长大的那一天了。
但是,像是上天的垂怜般出现了奇迹,那一团软软的曾给她带来无数恐慌的小肉球,渐渐长大了。他睁开眼睛,哇哇地哭,脾气很大,哭起来谁也哄不好。
有一天晚上,当她战战兢兢路过一旁时,正哭闹得父母恨不得烧香拜佛求饶的小胖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伸着小手咿咿叫着要她抱。
她和球球的缘分,不是从他们拥有同一个父亲同一种血脉开始的,而是从球球向她伸出小手的那一刻开始。
球球自此开始对她着了魔般依赖和喜爱,成为南玄在这个家里被庇护被需要的最稳定理由。
“呜!”
南玄一回头,吓了一大跳,球球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床上滚了下来,他咧嘴就要哭,却又非常可爱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她。
南玄赶快把他抱起来,仔细检查,发现手臂上有一点点刮红。
“疼吗?”
“疼……”
“球球真勇敢,姐姐去拿点药给你擦上。”
从药箱里拿出药膏,南玄熟练地给球球抹好。突然想起什么,她问小肉球:“球球,为什么在姐姐这里摔了就不哭,在爸爸妈妈那里摔了就哭得那么厉害?”
其实她心里都揪紧了,如果刚才球球依着平时的性子大哭起来,今天晚上她肯定逃不过要被唐姨甩巴掌。
只见球球扁了扁嘴:“上次哭,姐姐挨打了。”
他说的是上次南玄带他的时间他摔倒了,唐姨打了她的事。原来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清楚的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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