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留下来欣赏。走廊上拉起了冬青和槲寄生组成的粗彩带,每套盔甲里都闪烁着神秘的灯光。礼堂里照例摆着那十二棵圣诞树,树上有金色的星星闪闪发光。一股浓郁诱人的烹饪香味弥漫在走廊里,浓得连斑斑都把鼻子从罗恩的口袋里伸了出来,满怀希望地向空中嗅着。
圣诞节早上,哈利被罗恩扔来的枕头砸醒了。
“嘿!礼物!”
哈利伸手摸到眼镜戴上,在半明半暗中眯眼向床脚望去。那里出现了一小堆包裹。罗恩已经在撕扯他自己礼物上的包装纸。
“妈妈送的又是一件毛衣……又是暗红色的……看看你是不是也有。”
哈利也有。韦斯莱夫人给他寄的是一件猩红色的毛衣,胸前还织出了格兰芬多的狮子图案。另外还有一打家里烤的小圆百果馅饼、一些圣诞糕点和一盒果仁脆糖。他把这些东西拿开时,发现底下还躺着一个狭长的包裹。
“那是什么?”罗恩望着这边问道,手里是一双刚拆包的暗红色袜子。
“不知道……”
哈利撕开包裹,倒吸了一口气,一把闪闪发光、精美绝伦的飞天扫帚滚到了他的床单上。罗恩丢掉了他的袜子,从床上跳下来细看。
“我真不敢相信。”他声音沙哑地说。
是一把火弩箭,跟哈利在对角巷时每天去看的那把梦寐以求的飞天扫帚一模一样。他把它拿在手中,扫帚把熠熠生辉。他能感觉到它在颤动,于是就松开了手。扫帚便悬在半空中,恰好是他可以骑上去的高度。他用目光抚摸着它,从扫帚把顶端的金色登记号,细细地看到那白桦细枝做成的、柔韧光滑的流线型扫帚尾。
“谁送给你的呀?”罗恩压低声音问。
“看看有没有卡片。”哈利说。
罗恩撕开火弩箭的包装。
“没有!我的天哪,谁会为你花那么多钱呢?”
“嗯,”哈利说,他感觉都懵了,“我打赌不是德思礼家。”
“我打赌是邓布利多。”罗恩一边说,一边围着火弩箭转来转去,欣赏着那光彩夺目的每一寸,“他匿名给你送了隐形衣……”
“但那是我爸爸的,”哈利说,“邓布利多只是把它转交给我。他不会为我花几百个金加隆的。他不可能给学生送这样的礼物——”
“所以他才不说是他送的!”罗恩说,“怕马尔福那样的饭桶说这是偏心。嘿,哈利——”罗恩高声大笑起来,“马尔福!等他看到你骑着这个吧!他会像瘟猪一样萎掉的!这可是一把国际水准的飞天扫帚,没错!”
“我不能相信。”哈利喃喃道,一只手抚摸着火弩箭,而罗恩倒在哈利的床上,为想象中的马尔福的窘样狂笑不已,“是谁——?”
“我知道了,”罗恩控制住自己,说道,“我知道可能是谁了——卢平!”
“什么?”哈利说,现在轮到他大笑起来,“卢平?我说,他要有那么多金子,就能给他自己买几件新袍子了。”
“是啊,可是他喜欢你。”罗恩说,“你的光轮摔坏时他正好不在,也许他听说了之后就决定去对角巷给你买把这个——”
“你说什么,他不在?”哈利说,“我那次比赛时他正病着呢。”
“哦,他不在校医院。”罗恩说,“当时我在校医院关禁闭,斯内普罚我清洗便盆,记得吗?”
哈利皱眉看着罗恩。
“我看不出卢平能买得起这样的东西。”
“你们两个在笑什么?”
赫敏刚刚进来,穿着她的晨衣,抱着克鲁克山。它看上去脾气很恶劣,脖子上挂了一圈金箔装饰。
“别把它带到这儿来!”罗恩急忙把斑斑从床里面抓起来,塞进自己的睡衣口袋里。
但赫敏根本没听,她把克鲁克山丢到西莫的空床上,张大了嘴巴瞪着火弩箭。
“哦,哈利!这是谁送给你的?”
“不知道。”哈利说,“没附卡片什么的。”
令他大为意外的是,赫敏对于这个新闻显得既不兴奋也不感兴趣。相反,她脸色一沉,咬起了嘴唇。
“你怎么啦?”罗恩问。
“我不知道。”赫敏慢吞吞地说,“可是有点奇怪,不是吗?我是说,这应该是一把蛮好的扫帚,是不是?”
罗恩又急又恼地叹了口气。
“它是最好的飞天扫帚,赫敏。”
“所以肯定很贵……”
“可能比斯莱特林队所有的扫帚加起来都贵。”罗恩开心地说。
“那么……谁会送给哈利一件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还不告诉他是谁送的呢?”赫敏问。
“管他呢。”罗恩不耐烦地说,“喂,哈利,我可以骑一下吗?可以吗?”
“我想目前谁都不能骑这把扫帚!”赫敏尖声叫道。
哈利和罗恩望着她。
“你认为哈利会用它做什么——扫地?”罗恩说。
赫敏还没回答,克鲁克山从西莫的床上一跃而起,正好扑到罗恩胸上。
“把——它——带——走!”罗恩吼道。克鲁克山的爪子在撕扯他的睡衣。罗恩抓住斑斑的尾巴,朝克鲁克山一脚踢去,却踢到了哈利床脚的箱子。箱子翻了。罗恩跳着脚,痛得哇哇大叫。
克鲁克山的毛突然竖了起来,一种尖锐的呼啸声响彻了整个房间。袖珍窥镜从弗农姨父的旧袜子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旋转着,闪闪发光。
“我把它给忘了!”哈利俯身捡起窥镜,“我尽量不穿这双袜子的……”
窥镜在他手中旋转尖啸,克鲁克山朝它嘶嘶喷着唾沫。
“你最好把那只猫带走,赫敏。”罗恩暴躁地说,坐到哈利的床上揉他的脚趾,“你不能把那玩意儿关掉吗?”赫敏大步走出房间后,他对哈利说。克鲁克山被带出门时,它的黄眼睛仍恶狠狠地盯着罗恩。
哈利把窥镜塞到袜子里,丢进了箱子。现在只能听到罗恩在痛苦而气恼地低声呻吟了。斑斑蜷缩在罗恩的手里。哈利好久没见到它离开罗恩的口袋了,他惊讶地发现以前胖乎乎的斑斑现在成了皮包骨,还掉了一块块的毛,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它看上去不大健康,是不是?”哈利说。
“心理压力太大吧!”罗恩说,“如果那个蠢笨的大毛球离它远点儿,它就没事了。”
但哈利想起神奇动物商店里那位女士说过老鼠只能活三年,不禁想道,斑斑除非有未曾显露的法力,否则可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尽管罗恩经常抱怨斑斑既乏味又无用,但哈利相信如果斑斑死了他还是会很难过的。
那天早上,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圣诞节的气氛显然很淡。赫敏把克鲁克山关在她的宿舍了,但对于罗恩想踢它非常生气。罗恩仍在为克鲁克山又想吃斑斑而恼火。哈利放弃了让他们跟对方说话的努力,专心研究他的火弩箭——他把它带到了公共休息室。不知为什么,这似乎也让赫敏很生气;她倒没说什么,但总是阴沉地瞪着那把飞天扫帚,好像它也得罪过她的猫似的。
午饭时他们下楼来到礼堂,发现学院餐桌又都被移到了墙边,一张十二个人的餐桌摆在礼堂中央,邓布利多、麦格、斯内普、斯普劳特和弗立维教授坐在那儿,还有管理员费尔奇。费尔奇脱掉了平素穿的那件棕色外套,穿着一件年头很久、看上去都发了霉的燕尾服。学生只有三个,两个非常紧张的一年级学生,还有一个耷拉着脸的斯莱特林五年级学生。
“圣诞快乐!”哈利、罗恩和赫敏走到桌前时,邓布利多说道,“我们这么少的人,用学院餐桌显得有点傻……坐,坐吧!”
哈利、罗恩和赫敏并排坐到桌子末端。
“爆竹!”邓布利多兴高采烈地说着,把一个银色大爆竹的尾端递给了斯内普,斯内普不情愿地拉了一下。一声放炮般的巨响,爆竹炸开,露出了一顶大大的尖顶女巫帽,上面顶着一只秃鹫的标本。
哈利想起了那个博格特,与罗恩相视一笑。斯内普的嘴唇抿得更薄了,他把帽子朝邓布利多一推。邓布利多马上用它换下了自己头上的那顶男巫帽。
“痛快地吃吧!”他号召道,笑眯眯地环视着全桌。
在哈利拿烤土豆时,礼堂大门又打开了,是特里劳尼教授,她像踩着轮子一样朝他们滑了过来。为了庆祝节日,她穿了一件缀满金属亮片的绿衣服,使她看上去更像一只闪闪发光的超大号蜻蜓了。
“西比尔,真是让人喜出望外!”邓布利多站起来说道。
“我刚才在看水晶球,校长。”特里劳尼教授用她最虚无缥缈的声音说道,“令我吃惊的是,我看到自己抛下了孤独的便餐,来加入你们的聚餐。我怎能拒绝命运的提示呢?我急忙从我的塔楼上下来,恳请你们原谅我来迟了……”
“当然,当然,”邓布利多眼里闪烁着光芒,“我来给你弄一把椅子——”
他果然用魔杖从空中变出了一把椅子。它旋转了几秒钟,噗地落在斯内普和麦格的中间。然而特里劳尼教授没有坐下,她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向桌边看了一圈,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尖叫。
“我不敢,校长!如果我坐到桌边,就是十三位了!最不吉利的!别忘了,每当十三个人一起用餐时,第一个站起来的肯定会第一个死去!”
“我们愿意冒险,西比尔。”麦格教授不耐烦地说,“坐下吧,火鸡都凉得跟石头一样了。”
特里劳尼教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坐到空椅子上。她闭上眼睛,紧抿双唇,仿佛在等着雷电击中餐桌。麦格教授将一把大勺子插进了最近的汤碗里。
“牛肚要吗,西比尔?”
特里劳尼教授没有理睬。她睁开眼睛,环视了一遍周围,说道:“可是,亲爱的卢平教授在哪儿?”
“我担心那个可怜的人又病了。”邓布利多说,示意大家自己动手,“正赶上圣诞节,真是太不幸了。”
“可是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吧,西比尔?”麦格教授扬起眉毛问。
特里劳尼教授冷冷地看了麦格教授一眼。
“我当然知道,米勒娃。”她淡淡地说,“但我们不会炫耀自己无所不知。我经常假装像是没有天目一样,免得让别人感到紧张。”
“这倒很能说明问题。”麦格教授辛辣地说。
特里劳尼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不那么虚无缥缈了。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米勒娃,我看到可怜的卢平教授在我们这里待不长了。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我给他看水晶球时,他分明是匆匆逃走的——”
“可以想象。”麦格教授冷淡地说。
“我表示怀疑。”邓布利多说,语气轻松愉快,但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这就结束了麦格教授和特里劳尼教授的对话,“我不相信卢平教授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西弗勒斯,你又给他配制魔药了吗?”
“配了,校长。”斯内普答道。
“很好,”邓布利多说,“那他应该很快就能起来活动了……德雷克,你有没有尝过这些小香肠?味道好极了。”
被邓布利多招呼的那个一年级学生满面通红,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盘香肠。
在两个小时的圣诞大餐中,特里劳尼教授的表现还算正常。哈利和罗恩被圣诞大餐撑得肚子都快爆炸了,头上还戴着各自的爆竹帽子。晚餐结束时,哈利和罗恩首先从桌旁站了起来,特里劳尼教授大声尖叫:“亲爱的!你们哪个先站起来的?哪个?”
“不知道。”罗恩不安地看着哈利。
“我不相信这有多大区别,”麦格教授冷冷地说,“除非有个丧心病狂的刀斧手在门外等着,要砍死第一个走进门厅的人。”
连罗恩都笑了起来。特里劳尼教授似乎受了莫大的侮辱。
“走吗?”哈利问赫敏。
“不,”赫敏小声说,“我想跟麦格教授说句话。”
“大概是想问问她能不能再多上几门课吧。”罗恩打着哈欠说。他们俩走进门厅,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丧心病狂的刀斧手。
来到肖像洞口,他们看到卡多根爵士正在跟两三个僧侣、几位霍格沃茨的前校长,以及他那匹肥肥的小灰斑马一起享用圣诞晚餐。他把头盔推上去,举着一壶蜂蜜酒向他们致意。
“圣诞——呃——快乐!口令?”
“下流的杂种狗。”罗恩说。
“你也一样,先生!”卡多根爵士高叫道,肖像向前弹开,让他们进去了。
哈利径直回到宿舍,拿了他的火弩箭和赫敏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飞天扫帚护理工具箱,下楼来想看看能对火弩箭做点什么。可是没有弯曲的短枝要修剪,扫帚把也光滑锃亮,似乎没有必要再擦。他和罗恩只是坐在那里从各个角度欣赏它。忽然肖像洞口再次打开,赫敏进来了,还有麦格教授。
虽然麦格教授是格兰芬多学院的院长,但哈利以前只有一次在公共休息室里看到过她,那次她来是宣布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他和罗恩都抓紧了火弩箭,呆呆地望着她。赫敏从他们旁边绕过去坐下,顺手操起一本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就是这把,对不对?”麦格教授目光敏锐地说,走到壁炉前端详着火弩箭,“格兰杰小姐刚刚告诉我,有人送给你一把飞天扫帚,波特。”
哈利和罗恩都回头看着赫敏,她露在书上方的额头正在变红,而且书都拿颠倒了。
“给我看看行吗?”麦格教授问,她没等回答,就把火弩箭从他们手中抽了过去,从头到尾仔细察看起来。“嗯,一张字条也没有吗,波特?没有卡片?没有任何信息?”
“没有。”哈利茫然答道。
“我知道了……”麦格教授说,“嗯,我恐怕要把这个拿走,波特。”
“什—什么?”哈利说着,慌忙站了起来,“为什么?”
“需要检查一下它上面有没有恶咒,”麦格教授说,“当然,我不是专家,但我想霍琦女士和弗立维教授会把它拆开——”
“拆开?”罗恩不相信地问,好像觉得麦格教授疯了。
“这要不了几个星期,”麦格教授说,“如果我们确认它不带恶咒的话,你就可以把它拿回来。”
“它没有问题!”哈利说,他的声音有点儿颤抖,“真的,教授——”
“你无法知道,波特。”麦格教授说,语气相当和蔼,“至少要等你骑着它飞过才知道。但在我们确定它没有被做过手脚之前,你恐怕不能骑它。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麦格教授一转身,带着火弩箭出了肖像洞口。洞门在她身后关闭了。哈利站在那儿望着她消失的地方,那一罐速洁把手增光剂还抓在他手里。罗恩则把气撒到了赫敏头上。
“你跑去找麦格教授干什么?”
赫敏把书丢到一边,脸上依然泛着红晕,但她站直身体,不服气地面对着罗恩。
“因为我想——麦格教授也这么想——那把飞天扫帚可能是小天狼星布莱克送给哈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