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移形到一个清风习习的山坡上,望见了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庄的美丽风光。凭高远眺,村庄像一片玩具小房子,散落在云层间斜斜射向地面的巨大光束中。他们站在那里手搭凉篷朝陋居望了一会儿,只看见高高的树篱和果园,把那歪歪扭扭的小房子遮住了,麻瓜不会发现。
“感觉好怪,这么近,却不能回去。”罗恩说。
“哼,你最近又不是没见过他们。你在那儿过了圣诞节。”赫敏冷冷地说。
“我没回陋居!”罗恩惊讶地笑了,“你以为我会回去告诉大家我把你们给甩了?是啊,弗雷德和乔治听了准会很来劲的。还有金妮,她一定非常理解。”
“那你去哪儿了?”赫敏惊讶地问。
“比尔和芙蓉的新家,贝壳小屋。比尔对我一直不错,他——他听说我干的事之后也不以为然,但没有说个没完。他知道我是真心后悔。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在那儿。比尔跟妈妈讲他和芙蓉不回去过圣诞节了,想两个人自己过。你知道,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个节日。我想芙蓉也不在乎,你知道她多讨厌塞蒂娜·沃贝克。”
罗恩转身背对着陋居。
“上去看看。”他带头翻过山顶。
他们走了几个小时,哈利在赫敏的坚持下穿上了隐形衣。低矮的山峦间似乎只有一座小木屋,看上去也已无人居住。
“你觉得那会不会是他家?他们出去过圣诞节了。”赫敏隔着窗户朝一间整洁的小厨房里窥视,窗台上摆着天竺葵。罗恩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听着,我有种感觉,从洛夫古德家窗口应该能看出里面住的是谁。还是到前边山里找找吧。”
他们又往北幻影移形了几英里。
“啊哈!”罗恩叫道,狂风拍打着他们的头发和衣服。罗恩指着上方,他们新到的这座山的山顶上,一所古怪透顶的房子矗立在蓝天下,像巨大的黑色圆柱,后面有个幽灵般的月亮挂在下午的天空中。“那一定是卢娜的家,还有谁会住在那样的地方?看上去像个大车!”
“根本不像车。”赫敏皱眉望着那圆楼说。
“我说的是象棋里的车,”罗恩说,“对你来说就是城堡。”
罗恩腿最长,先跑到了山顶。等哈利和赫敏气喘吁吁、捂着生疼的肋部追上之后,只见他眉开眼笑。
“是他们家,”罗恩说,“看。”
三块手绘的牌子钉在毁坏的院门上。
第一块:《唱唱反调》主编:X·洛夫古德
第二块:请你自己挑一束槲寄生
第三块:别碰飞艇李
院门吱吱嘎嘎地被他们推开了,曲曲折折的小径旁长满了各种奇异的植物,有一丛灌木上结满了卢娜有时当耳环戴的橘红色小萝卜形果实。哈利还觉得看到了疙瘩藤,赶忙离那枯根远远的。两棵被风吹弯的老海棠树守卫在前门两侧,叶子已经掉光,但仍然挂满小红果和大蓬缀有白珠的槲寄生花冠。一只脑袋略扁、有点像鹰头的小猫头鹰在一根树枝上窥视着他们。
“你最好脱下隐形衣,哈利。”赫敏说,“洛夫古德先生想帮的是你,不是我们。”
他采纳了建议,把隐形衣交给她塞进串珠小包。赫敏在厚重的黑门上敲了三下,那门上嵌有铁质圆钉,还有一个鹰形门环。
不到十秒钟,门打开了,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站在那儿,光着脚,穿的好像是一件污渍斑斑的长睡衣,长长的、棉花糖似的白发又脏又乱。相比之下,谢诺菲留斯在比尔和芙蓉的婚礼上真算是整洁的了。
“什么?什么事?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他用一种尖锐的、抱怨的声音说,先看看赫敏,又看看罗恩,最后看到了哈利,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可笑的O形。
“您好,洛夫古德先生,”哈利伸出手说,“我是哈利,哈利·波特。”
谢诺菲留斯没有跟哈利握手,但没有贴近鼻梁的那只眼珠一下瞟向了哈利的额头。
“可以进去吗?”哈利问,“我们有点事想请教您。”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合适。”谢诺菲留斯小声说。他咽了口唾沫,迅速地往花园里扫了一眼。“非常意外……说实话……我……我觉得我恐怕不应该——”
“不会要多久的。”哈利说,对这不大热情的迎接有点失望。
“我——哦,那好吧。进来,快,快!”
三人刚跨进门槛,谢诺菲留斯就把门撞上了。他们站在哈利见过的最奇怪的厨房中。房间是标准的圆形,感觉就像待在一个巨大的胡椒瓶里。所有的东西都做成了弧形,与墙壁相吻合:包括炉子、水池和碗柜,并且都用鲜艳的三原色绘满了花卉、昆虫和鸟类。哈利觉得看到了卢娜的风格: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效果有一点强烈得受不了。
在房间中央,一个铸铁的螺旋形楼梯通到楼上。楼上传来咔啦咔啦和乒乒乓乓的响声,哈利心想不知道卢娜在干什么。
“最好上楼吧。”谢诺菲留斯说,仍然显得非常不自在。他在前面带路。
上面的房间似乎既是客厅又是工作间,所以比厨房还要乱。它简直有点像有求必应屋那次变成的令人难忘的大迷宫,堆着许多世纪以来藏进去的东西,只是这间小得多,而且是标准的圆形。每一处表面都有一第20章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堆堆的书和纸。天花板上吊着精致的动物模型,是哈利不认识的,都在拍着翅膀或动着嘴巴。
卢娜不在。发出那些响声的是一个木头家伙,有许多靠魔法转动的齿轮。它看上去像工作台和一堆旧架子杂交出来的怪物,但过了一会儿哈利推测这是一台老式印刷机,因为它在吐出一份份《唱唱反调》。
“请原谅。”谢诺菲留斯大步走到机器跟前,从一大堆书和纸底下拽出一块污秽的桌布,书和纸一齐滚到地上。他把布蒙到印刷机上,盖住了一些乒乒乓乓和咔啦咔啦的响声,然后转向哈利。
“你为什么来这儿?”
哈利刚要说话,赫敏轻轻地惊叫了一声。
“洛夫古德先生——那是什么?
她指着一只巨大的灰色螺旋形兽角,与独角兽的有些相似,它安在墙上,伸进房间几英尺。
“那是弯角鼾兽的角。”谢诺菲留斯说。
“不是的!”赫敏说。
“赫敏,”哈利尴尬地小声说,“现在不是时候——”
“可是哈利,那是毒角兽的角!是B级交易物品,放在家里是极其危险的!”
“你怎么知道它是毒角兽的角?”罗恩问,在奇乱无比的房间中尽可能快地远离那只角。
“《神奇动物在哪里》上讲过!洛夫古德先生,您必须马上除掉它,您不知道它轻轻一碰就会爆炸吗?”
“弯角鼾兽,”谢诺菲留斯非常清楚地说,脸上一副顽固的表情,“是一种害羞的、非常神奇的动物,它的角——”
“洛夫古德先生,我认出了根部的槽纹,它确实是毒角兽的角,太危险了——我不知道您是从哪儿弄来的——”
“买来的,”谢诺菲留斯执拗地说,“两星期前,从一个可爱的年轻男巫那儿买的,他知道我喜欢美妙的弯角鼾兽。我想给我的卢娜一个圣诞节的惊喜。好了,”他转向哈利,“你究竟为什么来这儿,波特先生?”
“我们需要一些帮助。”哈利抢在赫敏前面说。
“啊,”谢诺菲留斯说,“帮助,唔。”他那只好眼睛又瞟向哈利的伤疤,似乎既恐惧又着迷。“是啊。问题是……帮助哈利·波特……很危险……”
“您不是一直在告诉大家首要任务就是帮助哈利吗?”罗恩说,“在您的那份杂志上?”
谢诺菲留斯回头看了一眼蒙着的印刷机,它仍在桌布下面乒乒乓乓、咔啦咔啦地响着。
“呃——是啊,我发表过那个观点。然而——”
“——那是叫别人做的,不包括你自己?”罗恩说。
谢诺菲留斯没有回答,不停地咽着唾沫,目光在三人之间扫来扫去。哈利觉得他内心在进行着某种痛苦的斗争。
“卢娜呢?”赫敏问,“我们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谢诺菲留斯噎住了。他似乎在硬下心肠,最后,他用颤抖的、在印刷机的噪音中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卢娜在下面小溪边捕淡水彩球鱼呢。她……她会高兴见到你们的。我去叫她,然后——嗯,好吧,我会尽量帮助你们。”
他从螺旋形楼梯下去了,接着传来前门开关的声音,三人对视了一下。
“懦弱的老家伙,”罗恩说,“卢娜的胆量是他的十倍。”
“他可能担心如果食死徒发现我来过这儿,他们会有麻烦。”哈利说。
“哼,我同意罗恩的看法,”赫敏说,“讨厌的老伪君子,要求别人去帮助你,自己却往后缩。天哪,千万别靠近那只角。”
哈利走到房间那头的窗口。他望见一条小溪,像一条闪闪发光的细带子躺在远远的山底。他们这里很高,一只小鸟从窗前飞过。他遥望陋居,被另一片青山挡住了看不见。金妮在山的那边,自从比尔和芙蓉的婚礼之后,他和她还从来没有距离这么近过。但她不可能知道他正在遥望她、思念她。他想也许该为此庆幸,因为凡是他接触的人都会有危险,谢诺菲留斯的态度证明了这一点。
他转身离开了窗口,目光落在另一件奇异的东西上:一座半身石像立在乱糟糟的弧形柜子上,是一个美丽但面容严厉的女巫。她戴的头饰古怪透顶,两边伸出一对弯弯的、金色助听筒似的东西,一双闪闪发光的蓝色小翅膀插在头顶箍的皮带上,而额头的另一道箍上插着个橘红色的小萝卜。
“看这个。”哈利说。
“真迷人,”罗恩说,“奇怪他怎么没戴到婚礼上去。”
他们听到了关门声,片刻之后,谢诺菲留斯从螺旋形楼梯爬了上来,他的细腿穿上了长统靴,用托盘端着几个不配套的茶杯和一只冒着热气的茶壶。
“啊,你们发现了我最可爱的发明,”说着,他把托盘塞进赫敏手里,走到雕像旁的哈利身边,“按照美丽的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头型塑造的,十分相称。过人的聪明才智是人类最大的财富!”
他指着那助听筒状的东西。
“这是骚扰虻虹吸管——可将一切干扰从思想者的周围区域排除。这个,”他指着小翅膀,“是灵光推进器,可导入高级思维状态,最后,”他指着橘红色的小萝卜,“是飞艇李,可提高接受异常事物的能力。”
谢诺菲留斯走到茶盘前,它被赫敏好不容易搁在堆满东西的柜子上,看上去岌岌可危。
“可以请你们喝一点戈迪根茶吗?”谢诺菲留斯说,“我们自己做的。”他开始倒出一种甜菜汁般深紫色的液体,一边又说:“卢娜在谷底桥那边,知道你们来了非常高兴。她捕到了不少彩球鱼,差不多够给大家熬汤了。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请坐下来加点糖。”
“现在,”他搬掉扶手椅上高高欲倒的一堆报纸,坐下来跷起穿着长统靴的双腿,“我能帮助你什么呢,波特先生?”
“嗯,”哈利望了一眼赫敏,她鼓励地点点头,“是关于您在比尔和芙蓉婚礼上戴的那个标志,洛夫古德先生。我们想知道它有什么意义。”
谢诺菲留斯扬起眉毛。
“你指的是死亡圣器的标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