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放下手里的宣纸,拿起了砚台下面的。
上面是一首诗: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金陵女大的书阁里就有《容若诗集》,她没记错,是纳兰容容的‘画堂春’。
秦修远只是单纯的抄写,还是借此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心中有喜欢的女子吗,有要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对象吗?
她从不会对号入座,可这张宣纸拿开,下面压着的,却是她的画像。
不是正面的画像,画中是一个下雨的场景,她回眸的一瞬间人物都传神起来,那露出来的一只眼,灵动地会说话。
好似在对着某个方位的人……道别!
这个场景,在现实中,沈如故也是熟悉的,秦修远一直说,他怕她此去经年,别离终将再也见不到她。
那一次,她是真的决意回到江北,与沈崇楼远走到天涯海角。
只是,世事难料,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南京。
紧闭双眼的秦修远在这时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沈如故放下手里的东西,恢复原来的位置,走到秦修远的床前。
她抬手在秦修远的前襟拍了拍,他还是咳,只是没有方才咳得那么厉害。
沈如故叹了一口气,望着面色苍白的秦修远,道:“快些好起来吧,我也好放心离开。”
是秦修远帮忙将她带离江北的,她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也做不到扔下重病的秦修远离开。
她守着秦修远,她也有些累了,于是,搬了椅子靠在床边小憩。
到了傍晚,青慈才忙完所有的事情回到云锦坊。
“四小姐,真的不去以前的颐和公馆住吗,那里的房钱还没到期呢。”青慈只是觉着可惜,才如此说。
但青慈说完就后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瞧着沈如故无精打采的面色连忙拍自己的嘴巴。
“好了,我没说你不能说,青慈,该断的就要干干净净断掉,睹物思情这一套,我消受不起。”沈如故语重心长地对青慈道。
沈如故瞧了一眼秦修远,收回视线,转而对青慈道:“既然许秘书暂时给我们安排了地方,暂且住着,等我以后找了工作,赚了钱,会给他邮钱过来的。”
“四小姐,你……”青慈才知晓沈如故暗地里是这种打算,惊讶的叫了她一声,沈如故抬手捂住了青慈的嘴,示意不用多说。
沈如故指了指外头,道:“青慈,你看,云锦坊都在用女工人,我学以致用,进报社应当不难。”
“四小姐去哪,我就去哪。”青慈坚定地说道。
沈如故露着笑对着青慈:“难为你跟着我受苦。”
“说哪儿的话呢,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跟着四小姐。”青慈生性天真,没有多余的心思,心里如何想,嘴上便如何说。
然而,许秘书回来说的话,却让沈如故和青慈两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许秘书步履匆匆,面色凝重,他对沈如故道:“夫人来了。”
秦家的事情,沈如故并不知晓太多,但沈家一些人的关系,她还是略知一二。
许秘书口中的夫人,并不是秦修远的母亲,而是当年在火灾中丧生的秦家大少的母亲,和秦修远的关系,表面一种,暗地里又是另一种。
也难怪许秘书的面色不好,沈如故问:“她怎么会来云锦坊?”
“夫人听说少东家生病,非要过来看。”许秘书解释道,然后皱着眉道,“夫人此时就在楼下。”
虽说是来看秦修远病情的,但沈如故觉着倒是像来找茬的,秦家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目标是她而不是秦修远。
没等沈如故说话,阁楼房外,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许是秦家夫人上楼了。
“我倒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子,将金陵城最清心寡欲的秦家少爷迷得七荤八素。”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尖锐的声色,让沈如故不禁想到《红楼梦》中林黛玉首次见到王熙凤的场景,王熙凤在大观园里是个善弄权术的女子,秦家夫人是否有得一比,还是个未知数。
但这个声音并不友善,秦家夫人穿着打扮雍容华贵,沈如故粗布粗衣,和她天壤之别。
秦家夫人站在房门口上下扫了她一眼,不屑地送了沈如故一句话:“原来是这等货色。”
“秦夫人好。”沈如故没有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反倒富有礼节地朝秦家夫人道了声好。
对方来者不善,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柔克刚她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