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康观察听了刘吉甫要三万五千银子,就不觉心上一惊,便立起身来走过去,悄悄的和张伯华说了一回。张伯华便陪着笑脸,对刘吉甫道:“兄弟还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儿,要和你老哥商量。”刘吉甫听了,心上也有些明白,便道:“你有什么话儿,只顾讲就是了。难道咱们这样的交情,还有什么通融不来的事情不成?”张伯华听了,便拉着刘吉甫,两个人在一起坐下,婉婉转转的讲道:“方才你老哥讲的数儿,康己翁知道狠便宜,他心上也十分感激,那里还有不愿意的道理!无奈他也有一个苦情,要请你格外原谅他些。他现在只有三万银子,还有五千一时凑不出来。又知道你老哥办的清公事,不是和市上买东西一般,可以争多论少得的。他的意思,想先付三万银子,还有五千银子请你和他暂时垫付一下,随后再缓缓的归还。但是这件事儿,已经承了你的盛情和他谋干,没有什么好处到你身上也还罢了,倒反要你和他垫起钱来,他自己讲不出,托我和你说一声儿,不知你心上怎么样?” 刘吉甫听了,心上也知道康观察的意思想要少出五千银子,却又不好意思一定怎样的和他争论,索性说得好听些儿。想要不答应,无奈张伯华的这番说话实在说得情理兼到,推却不来,只得微微一笑道:“伯华兄,咱们大家都是明白人,打开桶子讲亮话,还是这么样罢:如若康己翁得了个好缺,这五千银子是不能少的,总算给他们吃个喜酒;或者缺分平常,不见得怎么好,这一笔钱也就不必拿出来了,总算我姓刘的结个朋友。何如?”张伯华听了,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同着康观察说了几句客气话儿,两个人一同回去。 康观察就把那一张三万两银子的汇票拿了出来,交给张伯华,托他明天送去。张伯华起先不肯一个人送去,定要同康观察一同送去。康观察道:“你这个人何必这般拘执,难道我还信你不过么?”张伯华听了方才接了过来。想着几万银子的事情不是顽的,便不等明天,立刻又坐了车赶到绳匠胡同来。见了刘吉甫,把银票交代清楚,便要告辞。刘吉甫苦苦的留住,对他笑道:“这一笔钱咱们在里头经手的人,照例有个九扣的,一共三千银子,咱们两个人两下平分。方才你们两个人同在一起,所以我也没有提起。”张伯华听了喜出望外,自然乐得收领的了。 两个人谈了一回,张伯华问起康观察的这件事情怎样的一个调法?刘吉甫便也细细的把调换的法儿和他讲了一遍。张伯华低头想了一想道:“这样办法,我看不见得怎样妥当罢。万一个上头查了出来又怎么样呢?”刘吉甫笑道:“这个法儿在当时是一万年也查不出来的。除非后来查拣别件公事案卷,一个不防备查了出来,也或者有的。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心上知道自家错了,断不肯认真追究的。要是认真追究起来,我们虽然要担不是,他自己先有了个失察错误的处分。所以那班堂官就是明知道我们作弊,也无非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历来都是这个样儿。”张伯华听了也微微一笑道:“照你这些说话看起来,难道那班堂官就没有一个弊绝风清的么?”刘吉甫道:“也有时遇着了个难说话的堂官,不许我们作弊。我们又有一个挟制他们的法儿,会齐了合部的大小书办一同告退。他们那班堂官,离了我们是一件公事也办不来的。这样的一来,他没有法儿,也就只好听凭我们去怎样怎样的了。老实对你讲罢,我们本部里头的公事,要准起来,件件都是准的,要驳起来,件件都是驳的。”张伯华听了不懂,连忙问什么道理。刘吉甫道:“一样的两件公事,今天准了你的,明天驳了他的;也有今天驳了你的,明天却准了他的。所以我们在部里头当差的人没有作不来的弊,没有准不来的事情,也没有驳不来的案件。只怕撞着了个不顾前后不受情面的堂官,一味的和你混闹起来,那就糟了。”张伯华听了口中不说什么,只心中暗想:怪不得这班部办这般利害,也有这些道理在里头。想着便起身告辞,又到康观察寓中坐了一坐,便也自己回去。 康观察自从出了这三万银子以后,天天坐在寓里头等候消息。隔了一个多月,刘吉甫来给他报信说:“如今浙江杭嘉湖道缺出,恰恰是应归部选。你的事情我已经和你打点得好好的,你只要预备谢恩就是了。”康观察听了心中大喜,呆呆的等了两天,连店门都不出。 这一天康观察刚刚起身洗脸,忽见刘吉甫大踏步走进来,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快,见了康观察,只说一句:“你的事情坏了。”康观察听了心中大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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