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自然欢喜,随口谢了秋谷,便回身退出。还有几个班子里头的苏州倌人,大家拉着金观察,要金观察把花榜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都念出来给他们听。金观察只得依着他们念了一遍。有几个榜上有名的自然高兴,有几个落第的就不免要暗中把章秋谷咒骂几句。更有那班扬州人,听说凡是扬州帮的倌人一概没有名字,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气愤非常,背地里也不知把个章秋谷骂了多少。 只说章秋谷坐在席上,看着云兰的神色倒还没有什么,只有月芳坐在那里闷闷的一言不发。秋谷知道他的意思,咬着耳朵敷衍了他几句,只说本来要把他取作第三名探花的,不知怎么样,一时错误,竟取了个二甲第四。月芳听了,只微微的笑道:“像倪实梗格别脚倌人,陆里挨得着啥格探花!倒是归格辰光,倪搭耐说格闲话,耐阿记得?”秋谷听了,猛然提起一件心事来,暗想以前曾经亲口许他,一定要想个法儿把他提出火坑的,如今自己的归期在即,一时那里想得出什么法儿?低着个头想了一回,由不得为难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后面拉他一把。秋谷回过头去看时,只见云兰坐在后面,附着他耳朵低低问道:“阿是耐真格要转去?慢慢交末哉呀?啥格实梗要紧?”秋谷对他说道:“我有正经事情,不能不回去。初十一准要走的。”云兰听了,登时蹙着双蛾,黯然不乐,低下头拉着秋谷的手揉搓一会,默默无言。停了好一回,方才抬起头来说道:“格末耐去仔,阿要几时来呀?”秋谷道:“自然就要来的。金大人再三再四的一定要我来。金大人的面上,不来觉得不好意思。”云兰道:“格末几时来呀?阿是真格呀?”秋谷道:“自然是真的。回去不过一个多月的勾留,大约八月底九月初就可以到这里的了。”云兰听了,把一个粉面偎在秋谷肩上,道:“格是倪到仔九月里向,等耐格嘘。”说了这一句顿了一顿,眼圈儿已经红了。 秋谷见了这般模样,倒不觉心上有些跳动起来。名士多情,佳人难得,杨柳长亭之路,将离南浦之思,两个人四目相视,狠觉得有些依依不舍的心情。云兰见秋谷脸上呆呆的,露出十分惆怅的样儿,更觉得别绪满怀,泪珠欲滴。月芳也附着秋谷耳朵低声说道:“耐阿好勿要去哉!耐去仔,叫倪那哼呀?谢谢耐,搭倪想想法子。” 秋谷听了,便伸出手来,左手挽住了月芳,右手拉住了云兰,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看了一回,忽然别转头去叹一口气,把双手一齐放下,立起身来拉着金观察到榻上坐下,和他商量月芳的事情。把月芳如何的情愿从良,自己又如何的情愿帮他的忙,一一说了一遍,要把这件事情转托金观察。 金观察听了,矍然道:“你不说我几乎忘了,恰好有一个凑巧的机会在此。孙英玉去年断了弦,不愿意再娶正室,想要娶一个姨太太操持家政,就是堂子里头出身的人也不妨,只要一心一意肯嫁他,他也没有什么不愿意。和我说了几遍,要托我替他做个媒人。如今既然月芳情愿从良,我看月芳这个人狠有些厌倦凤尘的意思,倒也不是个娶不得的人。孙英玉娶了他回去,一定可以彼此相安,不至于闹什么笑话。好在英玉今天也在这里,待我去把他叫过来问他一下,看他愿意不愿意。” 说着,便走过去把那位孙英玉叫了过来,把这件事儿和他说了一遍。孙英玉十分欢喜,一口应承。秋谷见孙英玉已经答应,便又回转身来和月芳咬了几句耳朵。月芳呆了一呆,还没有开口,秋谷又低声对他说道:“这个人是狠靠得住的,虽然功名小些,是个直隶候补县丞,却上司都狠剪他得起。年纪也只得四十一岁,不算狠大,面貌也平平正正的,不是什么麻胡黑丑的尊容。你自己看就是了。”说着,便把孙英玉指了一指。月芳便回过头来,把孙英玉着着实实的看了两眼,便对着秋谷一笑,不说什么。 秋谷知道他心上已经许可,便一手拉着月芳,直拉到孙英玉面前,把月芳的手一直送到孙英玉的手内,口中说道:“你们两个人都是自家情愿的了,有什么话,你们两个人自己讲罢。“月芳红着个脸,半推半就的竟在孙英玉身旁坐了下来。 孙英玉看着月芳,虽然年纪大些,却还着实有些丰采,喜得笑嘻嘻的,看着月芳一时倒说不出什么话来。停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问问月芳的出身家世,月芳一一的回答,也问了孙英玉几句。两个人登时低声促膝的谈心起来。章秋谷和金观察见了他们两个人这般情景,便故意回到席上去应酬一会,好让他们两个人细细的谈心。正是: 风尘沦落,谁怜多病之徐娘;湖海飘零,讵有黄衫之侠客? 未知以后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