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一样为去痴狂

回应就不再和我说话，那只能说明我和他之间并没有的缘分，我一直相信世上是有缘分这东西存在的，从来都是，只是这一次，我不知道缘分的蝴蝶能不能跃过网络翩翩地落在我的肩头。

    紧盯着屏幕，我静静地等待着。

    不能否认，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越是渴望着某一种感觉，并且不管心中蕴藏着的暗流是怎样激烈地涌动，外在，却仍要显出异乎寻常的平静。也许，人作为社会的存在，内心总是充满了渴求的，渴求那些不在身边的甚至于自己所永远不能企及的东西。我承认从自己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起，就被他深深吸引并且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他，我是终于长大了吧？24年来的第一次，我有了渴望接近一个人的感觉，而这个人，现在对于我，却又遥不可及。

    “怎么？不会是还上幼稚园的孩子，把震字排排坐了吧？”

    屏幕上短暂的安静之后，又跳出来一行字。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手打过去一个“？”看他是否理解我的意思，他马上就发过来：“我上幼稚园的时候，总是把‘震’字自作主张地写成‘雨辰’，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又一个小时候的自己呢。”

    我和夏雨秋阳的聊天，这时候才算是真正开始了，接通了语音，我们从彼此的小时侯一直到各自现在的生活，无所不聊。我有好大一会儿的功夫在生上帝这个老头儿的气，这迟来的缘分，让我等了整整24年啊！

    （七）张震

    在看到“雨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我好象看到了小时侯的自己，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亲切，真的，我想我一定和这个叫雨辰的人是有点缘分的，我始终相信有缘分这东西存在。

    和伊蓝婚后的这八、九年，我和她始终都达不到同步，我无法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她更无法走进我的，我们之间唯一可以沟通的，就是孩子，是孩子让这个家还有点生机。婚姻让我和伊蓝这两个不同喜好不同性格的人登上了同一个舞台，而我们在相同的旋律下，却各自表演着绝不相同的东西，这显得是那么的不和谐。我也知道伊蓝的一些感觉，对于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她一定也觉得累，但她不说，只因她的愿意。所以，我们的婚姻尽管也能做到外人眼里幸福和谐的状这种装出来的幸福只能是外在所要示人的一切，却永远无法掩盖骨子里存在的一些东西，而不幸的是，这些骨子里隐藏的东西，却往往是人生和婚姻中最最重要的部分。

    盯着“雨辰”这两个字，我竟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冲动，一种想要对一个陌生人诉说的冲动，于是，我主动向对面一线之牵的这个人发过去问候的信息。

    “嗨，雨辰？”很久，都没有回音。

    漫不经心地盯着屏幕，心中竟掠过一丝失望，尽管这种失望是那么不意觉察。快凌晨了，我越来越感觉孤独和疲惫，这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孤独和疲惫。也许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是要受一些苦难的，要不为什么生下来所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啼哭呢？最近我越来越感到失落，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觉得我和伊蓝的距离越来越远，难道，是真的一开始就无爱吗？和伊蓝的结婚，让我总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而我只能把这种感觉深深地压在心里，我总觉得那次和朝阳去伊蓝家所看到的种种都只是一个阴谋——伊蓝为了和我在一起而上演了寻死的一幕。这种想法让我越来越不舒服，面对苍穹，我无以诉说。于是我把自己交给虚拟的网络，在网络上，我是快乐的，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即使这种快乐是短暂的。

    屏幕上仍旧是静静的，对面那个叫雨辰的女孩子，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这激起了我越发想要和她说话的愿望，重新打过去一行字之后，她很快地有了回应，仅仅是一个“？”而这个简单的“？”就算是我们之间的开始了。

    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单纯的有点幼稚。我们一直聊到清晨4点多，然后才恋恋不舍地道别，并约好晚上在我自己的聊天室相见。临下线的前夕，我们互相传了彼此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看起来清新可人，一双眼睛像极了暗夜里耀眼的星星。

    心情因为雨辰的出现而变得明朗起来，轻手轻脚地返到卧室，伊蓝和孩子还在酣睡，怕惊醒他们，我和衣在客厅沙发上躺了下来，脑子里全是雨辰的影子，那种久违的类似于恋爱般的感觉又在我心里荡漾开来。

    我承认我是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她单纯、清新、自然。但我又有很多疑问，我暂时找不到答案。生活中原本有太多的疑问是找不到答案的，尤其是感情问题，也许爱与不爱并没有非常明确的界限，只是因为人们太在乎和注重一种感觉而非要让这种界限清晰起来。

    那么，我是爱上她了吗？

    （八）雨辰

    是爱上他了吧。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脑子里反复闪现着“夏雨秋阳”这四个字，甚至耳边也围绕着他磁性的声音。清晨我刚刚恋恋不舍地和他道别，现在就已经期待着晚上的相见，这一切，只是为了虚幻的网络中一个虚幻的男人，而在此之前，对于网络聊天我是那么的不屑。

    大学毕业之后，我留校当了老师，尽管我的学生中有年龄比我大点的，但我上课却从来没有一次失误，我既是他们的老师，也是他们的朋友，和他们在一起，我是那样饱含活力，是那样积极而单纯地快乐着啊！可是今天，上课的时候我一次次地走神，当这些敏感的学生们疑惑的目光扫向我的时候，我恨不能有个地洞钻进去，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了。这种因走神而出错后的羞赧与那种深切的期待互相纠缠，让我觉得自己心的内壁像是布满了无数个纤小的气泡，虚弱而令人窒息。越是想抑制这种迷乱的感觉，心儿却飞的更远，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丘比特的那支箭带着华丽的光晕呼啸着向我直射而来，我无处可逃了吗？

    我第一次对爱情有了自己肤浅的思考，我也第一次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这两个看似简单的字会是人类永恒不变的主题。爱情这两个字渐渐地在我眼前放大，并最终幻化成夏雨秋阳的影子，他对我温柔地笑着，而我就融化在他唇角温柔的笑里了，紧接着，一股股浓烈的玫瑰香气，漫漫地包围了我，令我在窒息中陶醉，又在陶醉中窒息。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气息了吧。

    终于熬到了下班，平常短短的八小时此时如八个世纪那么长。又在焦灼不安中熬到了晚上约定的时刻，软磨硬泡地支走了在电脑前玩的不亦乐乎的老妈，进入聊天室再次看到夏雨秋阳的名字之后，一颗渴念着的心才回归到原位。这一晚，我和夏雨秋阳在网络所营造的柔情蜜意中双双陶醉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每天晚上在聊天室相见，他的聊天室成了我们欢乐的伊甸园，有淡淡的香味弥漫在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沁入心扉。

    就在这天晚上，在他所带给我的柔情蜜意里，我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今生今世，非他不嫁！

    当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的时候，很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沉默。有轻微的叹息声顺着耳麦传进我的耳朵，我的心便如针扎似地痛了。我感觉到了他的痛苦，的确，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选择了和我在一起，就意味着他得放弃现在属于他的一切，换了任何一个人做这样的选择，都很难。他在青岛，我在沈阳，近两千公里的距离啊，他愿意为了一个虚幻中认识的女孩而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吗？

    （九）张震

    我几乎不能思想了，一种眩晕的让人窒息的感觉迎面而来。

    雨辰，这个在网络中认识的，给我爱的感觉的24岁的女孩子，在网络所营造的柔情蜜意中，她说她要嫁给我。在看到她发送过来的这句话的瞬间，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将我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在这种幸福中，我已经不能思考，我脑中反复闪现的，我嘴里想要说出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我爱你”！我的雨辰，我多想给你我小老鼠般的爱情，即使大雪封山，我们仍能窝在暖暖的草堆，我紧紧地抱着你，轻轻地咬着你的耳朵，轻轻地对你说：我爱你。可是，我能吗？我还能吗？

    当我忘情地沉浸在雨辰给我的感觉中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将我从眩晕和迷乱中拉了回来，伊蓝——我的妻子，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我也不知道她站了多长时间，有细微的愧疚感袭上心头，我就那么怔怔地坐在那里。眼前所表露的一切，已经不需要做任何解释了。伊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她的面部表情急速地变化着，所有的一切尽收进她的眼底了。雨辰发送过来的那句“爱你，我要嫁给你！”此时在我的眼里放大，放大

    这个晚上，我和伊蓝有了结婚八九年来的第一次长谈，婚前婚后我所有的疑问和感觉，还有雨辰带给我的种种在这个时候都争先恐后地从我的嘴里涌了出来，最后我说：“伊蓝，既然一开始就无爱，我们离婚吧。”她一直在沉默着，这种沉默让我窒息，我看不出她的悲伤，我脑中突然间就冒出了“占有”这个词，也许，她对我的感觉，并不是爱吧。

    灯忽然间就灭了，伊蓝的声音从各个方向向我压下来：张震，你休想！

    我有很多天没有上网，除了上班的时间和睡觉的时间外，几乎所有的剩余时间，都会有人来劝我不要发傻，理由总是一个：“虚幻的网络所带给你的难道真值得你放弃所有不管不顾地去追寻吗？”父母甚至以断绝关系相逼，倒是伊蓝，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那么不愠不火地过着以前重复的生活，但我知道，对此，她不会一直沉默下去的，她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表演给我看。背过去，她几乎给每一个认识我们的人都说我因为网恋要抛弃她，所以，所有认识我和她甚至我不认识的人都知道我为了网恋要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有人说我傻，有人笑我痴，更多的人从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新时期的陈世美，流言蜚语以平方的速度在我身边递增，我几乎就要承受不了了，我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再次见到雨辰，是在半个月之后了。她说她因为想我为了等我，已经一个礼拜没有上班了，她没法静下心来给学生讲课，看不到夏雨秋阳这几个字，听不到我的声音，她的心被掏空了一般地难受。我的眼泪瞬间就漫了一脸，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会流泪的男人。我对她说，我爱她，要她给我时间，等我。然后，我就下线了。

    我决意要和伊蓝离婚，我原本完整的家在我的决绝中倾斜、倒塌、支离破碎。年迈的父母不要我了，8岁的儿子不要我了，周围的同事、朋友们也不要我了。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卸在沈阳这个陌生的城市。

    （十）雨辰

    那天晚上，我郑重地对爸爸妈妈说，我网恋了，并且决定要嫁给电脑对面的那个男人。爸爸妈妈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到我身上，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之后，我看见爸爸的眉拧成了一条线，他在客厅里来回踱着，嘴里不停地叨叨着什么，他一定是被他的宝贝女儿吓坏了。妈妈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你说什么？”我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后，转头就回到我的房间，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心是空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任凭我怎么努力也睡不着，好几百只羊从我嘴角溜出去了，人却越来越清醒。索性起床找到夏雨秋阳的朗诵录音，一刹那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优美深情的声音，只剩下我执着纯净的守望。此时，时间也成了那么不真实的东西，过去，未来，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只有现在，只有夏雨秋阳，只有我。也许，爱本身就是没有理由的，只是一瞬间的一个意外。

    好多天都没有见到他了，心被掏空了一般地难受，在这种状态下，我根本静不下心来给我的学生讲课，索性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我整天挂在聊天室等他，我不敢给他电话，怕他在千里之外为难，那时我能做的，只有傻傻地等，痴痴地等。

    爸爸妈妈看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宝贝女儿中了邪一样痴迷的样子，既心疼又担心我，他们无奈之下给电脑设置了密码，想让我从此断了念想。没关系，我就去离家不远的网吧上网，有时候甚至整夜不归，我怕我一离开那个伊甸园，就会遗失了我的爱情。而我只想好好珍惜我的初恋啊，这难道不应该吗？

    老爸老妈见我决心已定，知道这时候采取强制措施只会适得其反，他们和我促膝长谈了一个晚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他们的苦口婆心只换去我一句：“即使他是个瞎子，聋子，瘸子，我也认定了。”然后，我听到他们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用从来没有过的冷冰冰的声音对我说：“随你吧，你想怎样就怎样，但是我们不会认他这个女婿，他没资格。”

    半个月后，我终于又见到了夏雨秋阳，他让我等他。那一刻，我似乎看到彼岸向我们使劲招手的幸福与快乐。我知道上帝应该眷顾我们的爱情的，这种感情在我们彼此的手指碰触键盘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而对这种无法用语言解释清楚的东西，只能是缘分吧。

    （十一）张震

    我终于放弃了青岛的一切，踏上了去沈阳的列车。直到踏上车门的那一刻，我都有不真实的感觉，我就这么匆匆地走了吗？而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

    初秋的天空是那样明朗，阳光是那样干净，窗外的景物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它们就像是我曾经拥有的过去，在另一个地方孤独地存在着，但却已经和我永远地隔绝了

    雨辰在火车站等着我，刚一出站，一个娇小的，脸上还长着很多青春痘的女孩子就已经向我快速奔来，在用眼神确定了对方之后，我们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这迟来的拥抱，让我们等了那么长，周围的人都拿怪怪的眼神看我们，但我们不在乎，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等待的煎熬，这奇怪的眼神就能将我们分开吗？

    雨辰在我没来之前就已经租好了房子，她说那是我们爱的小窝，虽然简陋，但因为有了浓浓的爱，就一定不会缺少甜蜜。她还说爱一个人不需要什么充分的理由，简简单单的，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她说她会和我在一起，即使是在这小小的租来的房子里一辈子，仍然会快乐地享受我们小老鼠般简单的爱情，笨笨地相爱，呆呆地过日子，拙拙地相恋，傻傻地在一起，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夜，紧紧地拥抱着彼此，轻轻地咬着对方的耳朵

    我在沈阳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快乐地工作，快乐地享受和雨辰在一起的每一天，我相信总有一天雨辰的父母会接受我，我也相信在雨辰成为我新娘的那一天，我们会有漂亮舒适的房子，会有我们需要的一切，那时侯，我们在温暖的房间里，仍然会享受笨笨的傻傻的爱情，直到两个人都白发苍苍。

    现在，也就是我来沈阳两年零两个月之后，我在这简陋的房子里写着从前的自己，就像是在写着另一个人的故事。那个人是我吗？我想，我已经不是他了，我是雨辰眼里永远的夏雨秋阳，是一只被幸福整天笼罩着的幸福的小老鼠。

    我写到这里的时候，身边依偎着的雨辰甜甜地笑了，灯光下她显得那么美，那闪闪的眼睛温柔地望着我，好象在暗示我对她说那句永远说不够听不够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