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玛德琳·布兰德利把最后一个装有圣诞挂饰的盒子从纸箱里拆出来时,威廉和麦克刚刚把一棵由天然枞树制作圣诞树摆放在客厅壁炉的旁边,累的全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用真的枞树或者洋松做圣诞树,是很多美国家庭的传统,感恩节过后,很多开在城市郊区培育圣诞树的林场就会迎来大波的家庭亲自选购圣诞树,装饰好的圣诞树会一直留到新年结束,到时候每个社区都会有专门人员来回收已经被使用完毕的圣诞树,这些天然树木不会被丢掉,而是会被粉碎后做成有机肥料循环使用,至于那些选择了塑料树当圣诞树的家庭则更简单,第二年圣诞节前继续拿出来使用就行了。
不少家庭从感恩节后就开始装饰圣诞树了,布兰德利家之所以会开始的这么晚,是因为直到今天全部人才凑齐。
感恩节威廉通常都会和玛德琳一起过,圣诞节就很少在一起,今年一起过圣诞,是因为要介绍麦克给威廉认识。麦克是玛德琳的男朋友,比她还小五岁,是一名艺术品经纪人,两人结识于麦克的画廊,至今已经交往了一年半,今年玛德琳把他邀请回家一起过圣诞,才算是让麦克和威廉第一次正式见面,麦克是一名成熟睿智的男士,大概是职业影响,也很善于交谈,从麦克口中威廉得知两人目前正享受恋爱,短时间内都不会有结婚的想法,威廉在给与祝福的同时也表示尊重两人的决定,当他从姓氏改叫麦克名字的时候,威廉能感觉到对方偷偷松了一口气。
“我们会不会选的太高了?”麦克看着那棵七英尺(约2.1米)高的圣诞树说。
“房子太大、树太小的话,看起来就不和谐了。”玛德琳说着放下最后一个圣诞饰品箱:“而且,放心,我们有足够的装饰品。”
威廉他们现在所在的房子,不是比弗利的豪宅别墅,也不是圣莫尼卡的独栋住宅,而是他在几个月前花了三千五百万美元买下的,位于纽约曼哈顿公园大道71街上的公寓,是顶层三楼直接打通的跃层式结构,购自一位在丈夫死后卖掉房产想要回家乡去的意大利籍富商遗孀。而且没错,和兰斯经常住的公寓在同一条街上,步行十分钟以内的距离。
麦克看着玛德琳打开那五个纸箱,每一个都装满满当当的,他忍不住咋舌:“现在我倒要怀疑这棵‘脆弱’的小树承不承受的起这么多重量了。哈,我看到了几个很有年代感的包装盒,这些装饰物,不全是新的对吗,是你们的收藏?”
“主要是威尔的收藏,我们今天装饰的是他的圣诞树。”玛德琳温柔的抚摸着纸箱内的物品说:“这里面有他从小到大的一切回忆。”
“布兰德利的圣诞家族传统是,每个人独立生活后,都该有属于自己的一棵圣诞树,这样哪怕是没和家人在一起,一个人在其他城市过节,自己亲手装扮出来一棵圣诞树,当灯亮起的那一刻,看到树上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各种装饰,享受成就感的同时,也不会感到孤单。我从小就开始收集圣诞装饰,很多朋友和亲人都知道我们的这个家庭习惯,也经常会送我礼物。现在,这些箱子已经跟着我搬过好几次家,周游过全美国了。”
威廉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棕色毛线麋鹿:“瞧,这个就是祖母织给我的。”
“非常可爱。”
威廉和玛德琳从纸箱中依次往外拿东西,首先拿出来的是一串六角雪花形状的白色小灯,将它们松散的缠绕在圣诞树上,等电源接通的时候,加上壁炉就可以照亮整个会客厅了。
麦克很知趣的没有参与到这种家庭活动中,他去酒窖里挑选红酒、醒酒器和合适的酒杯去了。
六角雪花白色小灯只缠绕到了树的中上部分,最上面一圈,是一串姜饼小人的彩灯,威廉将彩灯在圣诞树最上层周围绕了一圈,在姜饼小人旁边挂上棕色毛线麋鹿,然后从玛德琳手中接过第一个装饰,当看清楚躺在在手心里的小鸟挂坠的时候,忍不住微笑了。
那原本是一只镶嵌了水钻,有着绚烂色彩的小鸟胸针,是威廉在学校上手工课时的成果,也是他送给妈妈的第一件亲自制作的礼物,其实威廉那时候的手艺不太好,小鸟的眼睛粘的有点歪,尾巴也做的太长了,但是玛德琳一直非常喜欢,还佩戴着它出席过几次正式场合,后来胸针不小心损坏了,玛德琳将它修补改成了一个更加精致漂亮的小挂件,这挂件从此就成了布兰德利家每年装饰圣诞树的必备饰品之一。
威廉一件一件的将箱子里的圣诞装饰往外拿,虽然几乎全是他自己的收藏,但是因为都是亲人、朋友送的,玛德琳对其中大部分也拥有相同的记忆,所以两个人在将那些挂件小心的装饰在树上的时候,总是被勾起相似的回忆:埃德温为威廉做的封印了一只蜜蜂的琥珀;玛德琳亲手画上图案的彩绘球,每一个球面上都画了一个安徒生或格林童话故事里的角色;威廉小时候总会在平安夜里挂在床头的红色羊毛长袜;祖父做的用黑曜石当眼睛的白色毛毡雪人;伊莎贝拉送的蓝色风铃;丹尼送的红色铁皮英国小兵;克莱尔送的水晶松果……
玛德琳拿起一个形状迷你的奖杯,忍不住笑了:“这是你得到的第一个奖杯,我到现在还能想的在路易斯维尔发生的一切呢。”奖杯不是真的,而是按真奖杯同比例缩小的模型,底座上面还刻着“1986.肯塔基赛马节.优胜”等字样。之所以要用模型,是因为如果要当挂件的话,真的奖杯就太重了。
威廉却拿起了和奖杯一同放置在箱子里,占去了小半个空间,大约28cm高的泰迪熊,它的眼睛是黑色尖晶石,纯羊毛制成的棕色毛发微卷柔软,脖子上由天然的红色、黄色、绿色碧玺扣链系着一条异常华贵的滚白色波点边深蓝色天鹅绒披风,身前披着一条深红色绶带,上面别着三枚金属奖章,这只泰迪熊名叫路德维希二世,正是那位建造新天鹅堡的维特尔斯巴赫王朝的巴伐利亚国王,左耳朵上的纯金耳钉与白色红底标签说明这只steiff不仅是全球限量,还是异常珍贵的限量泰迪熊。
威廉转动了一下路德维希二世身后的一个金属钥匙,恢弘激昂的古典音乐从内置的八音盒中倾泻而出,是瓦格纳的《双鹰旗下进行曲》。
麦克被音乐吸引了过来:“哈,好漂亮的泰迪熊。”说完用促狭的目光看着玛德琳,显然以为这只华丽异常的泰迪是她从前的品味。
玛德琳笑着摇头:“不是我送的哟,是威尔九岁时得到的礼物,来自……咳,一位小王子。”
用“小王子”来形容小少年时期的兰斯,玛德琳真的没有用错词,梳得油光水亮的细软金发,一丝不苟的小版三件套打扮,和常年板着的漂亮脸蛋儿,如果美国有王室,王子大概也就是这样的了,只不过一当有玩具在手,“小王子”的形象立刻就要崩坏了,尤其是软乎乎的泰迪,能立即把高冷的小王子转变成软萌的小男孩。
这只路德维希二世泰迪原本是兰斯的心爱玩具,只要不上学,他就是走到哪儿抱到哪儿,有一年圣诞节前夕,威廉在家装饰圣诞树,兰斯抱着二世来找他,知道威廉刚从其他朋友那里获赠一对铃铛后,就非也要送他点什么能挂在圣诞树上的礼物,对着自己打量一番,觉得路德维希二世最能拿得出手,就忍痛举着非往圣诞树上塞,威廉知道兰斯最爱这只泰迪当然要推让,两人一来一往的不断有树枝树叶被抓蹭掉落,差点把半棵圣诞树给祸害秃噜了……当然威廉最后还是把二世收下了,这也是他所有圣诞饰品里,个头最大的一只了。
麦克却被搞的一头雾水:“是英国王子丹麦王子荷兰王子还是比利时摩纳哥王子?”
威廉微笑着将泰迪熊挂在了圣诞树的最上面,就在顶端那颗象征着东方三博士找到耶稣的伯利恒之星下面一点,为了呼应路德维希二世这个名号,还找了只白色小天鹅放在泰迪旁边。
五个纸箱子的装饰物,最终都满满当当的挂在了枝头,原本苗条的枞树肥了整整一圈,压的最下面一层树枝沉甸甸的都快垂到了地上。圣诞树上的每一个装饰物都有着不同的出处,有亲人、朋友赠送的,也有饱含纪念意义的物品,多数都有些年头了,金属的瞧着有点褪色了,水晶的也不像以前那么亮了,但当威廉将电源接通,六角雪花形状的白色小灯和姜饼小人彩灯亮起来的时候,树枝上的水晶和水钻折射着灯光,给周围的物件都镀上了一层光晕,看着璀璨耀眼非常。
就连艺术品位极高,之前还在琢磨这圣诞树搭的实在有点过于五颜六色,很多挂件看起来也太廉价的麦克,也不得不承认,亮起灯后这的确是一颗很漂亮的圣诞树,但更为漂亮的是环绕在布兰德利母子身边的那种温暖的氛围,连他看了都有点怀念自己童年和家人一起装饰圣诞树的时候了。
……
虽然是只有三个人的平安夜,但威廉依然拟定了一份堪称豪华的菜单,不仅有牡蛎、三文鱼、沙拉、烤火腿、樱桃、碎肉馅饼、奶油土豆泥、圣诞布丁,还有一整只烤火鸡,甜点更是花费了巧妙的心思,由传统的姜人饼干,换成了巧克力蛋糕搭配杏仁果酱,丰盛的美食依次铺陈在餐桌上的时候,带来的绝不仅仅只是视觉上的震撼力,简直是色香味全方面的诱惑。
麦克因此受宠若惊,他从没奢望过威廉·布兰德利能在第一次见面就接受自己,他甚至还预想了一些夸张的刁难场面,比如被几个黑衣墨镜保镖拎起来丢出家门什么的,但今天他得到的实在有点超出预期,所以在惊喜过后,就忍不住对这位未来可能成为自己继子的好莱坞宠儿更加殷勤热情了起来,不过没想到的是,他越是热情体贴,威廉·布兰德利看自己的次数就越多眼神也越奇特,被那双特别有震慑力的眼睛长久的注视着,还隐隐有观察和揣摩的意思,麦克的心底罕见的升起了几分紧张的情绪,并且在切火腿的时候一次不小心将刀划过了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一次切馅饼的时候差点切到手。
“距离火鸡烤好还需要一段时间呢,麦克,能为我们弹奏几首曲子么?”
几乎是在听到玛德琳话的那一瞬间,麦克就回应了句“我的荣幸”,然后挂着僵硬的笑容对威廉笑了笑,迅速从餐桌旁站了起来坐到了钢琴前。
“弹错了一个,不,两个音。”玛德琳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压低声音对威廉说:“你为麦克准备了一桌他从没奢望能吃到的丰盛大餐,却一直紧盯着他不放,我猜他现在心里肯定有点不安,大概正在想你对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吧。”
说完,玛德琳还用专注的目光看着威廉,似乎也在等待着他对麦克的最终意见。
威廉其实对麦克一点不满都没有,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太过关注了对方一点,没想到居然造成这样的误会,露出个略带几分心虚的微笑,威廉干巴巴的解释了原因。
玛德琳哭笑不得:“只是想从麦克身上观察到男人在面对女友家人时的反应?天啊威尔,你要把麦克给吓坏了。”
“我会道歉的。”威廉真心实意地说:“下一部我要拍的电影,最大的亮点和笑点就发生在迫切想要讨好女友家人的笨拙女婿,和挑剔精明的特工岳父之间——”看到玛德琳高高挑起的眉毛,他迅速补充:“我当然没有把自己代入岳父的角色,但是麦克,难道您不觉得紧张忐忑的表情和忙中出错的行为出现在他那样一位平时非常温和稳重的男士身上,其实非常有趣么?”
玛德琳好笑又好气的看了威廉一眼,再看向麦克的眼神却变得温柔而多情起来。本来成熟睿智的男人在面对女友家人时却显得分外慌乱笨拙,不正显示出是因为对女友过于重视的原因么?
大概是被触动了某种情感,玛德琳将目光转向威廉:“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介绍给我认识,我保证不会像你捉弄麦克那样对待她。”
威廉专心倾听着厨房里火鸡在烤箱里转动的声音,罕见的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
过了几秒钟玛德琳才回过神来,她惊讶的问:“这个人已经出现了吗?天啊威尔,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威廉用几秒钟的沉默,来思考他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以及不同答案带来的不同后果,最终,他决定先坦白一点儿,只是那么一点儿。“不是s——”
但是威廉连“she”都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用欢快的语气说:“有一位新客人要和我们共度漫漫长夜了!”
威廉和玛德琳一起抬头,然后一起愣住了:“兰斯?”x2
站在麦克旁边的那个金发在壁炉的火光下熠熠生辉,穿着深色风衣,正在解围巾的男子不正是兰斯·罗德里克么?
威廉和玛德琳刚刚正在聊天又有点分神,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门铃响起,什么时候麦克又停止了演奏去开了门。
兰斯将解下的围巾搭在手臂上,微微朝左侧歪了下头:“贸然来访,我是受欢迎的客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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