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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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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交了吗?怎么可以穿他的衣服?”

    “拜托!这个时候还计较?你不想让她上台?”骆家尧瞪眼。

    高显明不信洪善缘会有此意,她期待小鲍主的谅解,却听到她说:“就像老师说的,你下一次还可以上台,这次就算了嘛!”

    “善缘,你——”

    高显明那张不可置信的脸,看得骆家尧摇头。

    单纯鲁钝的家伙,他表妹的头号忠臣,比弱鸡班长李芳泰还“痴心”!要等真的吃了亏,她才晓得厉害吧?

    “宁愿不让你上台,就是不准你穿我的衣服,她很嚣张吧?”骆家尧闲闲地问。

    天秤再度左倾右斜,高显明的唇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说地进了洗手间换衣服,丢下跺脚的洪善缘,与暗爽在心的骆家尧。

    关于高显明这一仗,好不容易,他总算赢表妹一回了!

    市内预赛拿到第一,高显明与洪善缘的友谊却变了味。

    她转向林艾黎借用钢琴。

    走出洪善缘的势力范围,高显明意外地发现,音乐班可交的朋友其实不少。虽然班上大半是有钱人家子弟,但家境普通、个性平和又有才艺的小朋友并非没有,是她自愿陪著小鲍主,困守城堡里,浑然不知外面世界的宽广。

    “我不是说过,她不但阿花,还很魔鬼吗?谁教你不相信!”骆家尧像个事后诸葛亮,得意地说。

    他也好不到哪去!

    洪善缘固然自私,但骆家尧为了证明表妹差劲,不断离间她们,再幸灾乐祸等看笑话,高显明很难欣赏这种举动;虽然她很感激他的衣服。

    所以,她即使疏远洪善缘,也没向骆家尧靠拢。

    骆家尧不是她肚里蛔虫,当然不知她肚里的曲折,他迳自讨好地问:

    “明天到我家玩吧?你很久没看到kiki了,它刚生小猫,你要不要来看看?”

    “下星期天善缘过生日,我要到她家吃蛋糕,明天要先去买礼物。”她婉拒。

    “是吗?”他颇觉不是滋味。

    他想结交高显明这个好朋友,希望她对他能像对表妹那么好。满以为这下她一定转向他,谁晓得她竟毫不领情,反而离他更远。

    好,就让她去吃空气蛋糕吧!

    什么是空气蛋糕?

    小鲍主早就向骆家的立委舅舅表示,希望生日能和kiki的小猫一起过,并请班上几个好朋友来吃蛋糕,借骆家地盘炫耀她有个立委亲戚,以突显她的地位远胜高显明,讨回制服会议被占尽的风头。

    骆家尧奉父命作陪。据他所知,表妹提前一天请吃蛋糕,高显明不在受邀名单内;他没揭穿此事。

    谁教高显明舍他而就表妹!

    但幸灾乐祸直到洪善缘生日当天,骆家尧反而后悔。小鲍主拆礼物拆得咯咯笑,他捧著蛋糕,一口都吃不下。

    骆家尧不认为隐瞒有错。他若事先揭穿,只怕又要揽上毁谤、离间的罪名,就让高显明去亲身验证,她才会相信洪善缘的坏心肠;一次若还不够,那就让她继续碰壁,直到看透为止吧!

    尽管他自认无过,内心深处还是禁不住想,高显明那个傻瓜,会不会很伤心?她白忙一场,不晓得打算送什么礼物给表妹?

    很不幸,这个问题除了高显明,没人知道。

    送不出去的礼物是个音乐盒,花了高显明两个月的零用钱,现在置放她桌上,播著“给爱丽丝”这首曲,这也是洪善缘的招牌钢琴曲。

    周一一到学校,班上自然传出他们在骆立委家替小鲍主庆生的大消息。

    “前天你也有去骆家尧家,吃洪善缘的生日蛋糕啊?”

    “是啊!他家好漂亮,小猫好可爱,我也好想养喔!”

    高明显本想藉机重修旧好,昨天她准时上门按铃,却被洪妈妈挡在门外。

    “你记错时间了吧?”她歉意地说:“我们善缘是昨天请吃蛋糕的喔!你没去,那就不好意思收你的礼物了!对不起呀!”

    洪善缘不想招待她,刻意错开时间吧?看来,小鲍主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仍敌视她到底。

    骆家尧也是帮凶。

    见他来到她的面前,眼色闪烁,欲言又止,高显明反而先问:

    “蛋糕很好吃,嗯?”

    “呃我不是故意不说,是你不想听我表妹的坏话,我才不敢说的啦!”他焦急地解释。

    或许有这么点顾忌,但能说没幸灾乐祸的成分?高显明决定讨厌他到底!

    至于洪善缘

    她们这么多年交情,洪善缘一直是她崇拜的对象,也是她努力的目标。就算偶像后来被她超越过,高显明仍当她是好朋友,对她死心塌地。

    现在,这个好朋友难再继续下去了!

    既已做到这么绝,高显明不再自讨没趣。

    第三名,不是他们;第二名,也不是,幸好幸好!

    那就一定是第一名了!

    小朋友兴奋地期待著,当司仪报出一个陌生的学校名称,他们一个个惊呆了!

    不是华渊国小!决赛呼声最高的他们惨遭滑铁卢,竟连前三名都进不了

    小朋友们哭成一团。努力没得到成果,心仿佛空了一大块,高显明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

    第二天,老师宣布裁判给华渊国小的评语——

    “决赛的裁判换了一批人,都是美国回来的。他们说,我们小朋友的声音训练得太精了!不像小孩子自然的声音,他们喜欢喉咙声,不喜欢腹腔发声,什么留美的专家?莫名其妙!”

    老师说得愤慨,大家也同仇敌忾。但没用,输就是输,他们无法取得北区联赛的参加资格。

    通常市内赛过后,大约再过一个月就要参加北区联赛。华渊既然输了市内决赛,后头虽然还有几场预先排好的表演,但他们每天早上的跑步、升旗时的练唱,已经不那么必要。

    校长扼腕,老师沉痛,唯一不为他们唏吁的是训导主任。现在,每天升旗行进时,他就抓住机会对著他们猛操——

    “你们六丙!动作那么慢,脚步不整齐,真是被惯坏了!抬头挺胸!”

    再也无特权可享。

    受此重创,音乐班这些被捧在掌心的孩子们,气焰消敛。高显明虽不属于骄纵的那一群,也一并尝到世情冷暖。

    “你们现在还要练唱?不是都输了吗?”

    “我们还有一堆表演呢!”

    高显明上个厕所回来,就见到大块头正与洪善缘吵架。大块头开恩似对著洪善缘说:

    “你当啦啦队叫的很大声,我们这个星期天要去比赛,你就来帮我们加油吧!”

    “稀罕啊!我表哥要是去比赛,你们就输定了!”小鲍主忿忿说。

    “哎哟!我好怕喔!怕唱歌输得好惨的音乐班喔!”大块头哈哈笑道。

    “闭嘴!”洪善缘不悦地推他一把。

    “你干嘛啦?阿花,这么恰北北,以后没人要!”大块头大叫。

    “你叫我阿花!?”她气虎虎地叫,再推他一把。

    大块头这下不让她,也反推回去。这么一来一往,小鲍主对上大块头,洪善缘当然处于劣势。高显明正要劝阻,大块头瞄见她,兴高采烈甩下小鲍主,巴巴凑上来说:

    “高显明,星期天有没有空?去替我们六甲加油好不好?”

    “哎哟!想泡我们输得好惨的音乐班女生喔!”洪善缘尖酸地说。

    “反正又不是泡你,阿花,叫什么叫?”大块头回头吼她。

    裙下忠臣叛变,小鲍主即使不喜欢他,也不甘受冷落。她冲上来使劲猛推大块头,他气极反击,高显明急忙介入其中。

    “不要打架!”她大声说,不幸捱了两方的夹击,她痛得哀叫。

    “喂!你干什么欺负我们班女生?”一声斥喝,骆家尧出现主持正义。

    “是你那个表妹先动手的!”大块头解释说。

    “是你先说我阿花的!”小鲍主听起嘴。

    “谁理你呀?高显明,你痛不痛?”大块头换上笑脸说:“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喔!星期天要不要来看我比赛?帮我加油?我要参加百公尺跟两百公尺耶!”

    “高显明,他看不起我们班,你不要理他啦!”骆家尧插嘴。

    “你管我!”大块头不爽地说:“每次我跟高显明讲话,你都有意见,你是不是暗恋她?嘿嘿!不过你比她矮,免肖想啦!”

    “你乱讲,欠揍!”骆家尧咆哮。

    “你才欠揍!”大块头反讥。“要打来呀!打赢的人可以追高显明!你敢不敢?”

    “好啊!谁怕谁?”

    骆家尧无暇思索接下战帖的意义,以及这架一打,不啻言行矛盾地承认想追高显明,他只顾挥舞著拳头扑上去。

    内心深处憋了许久的郁气,也藉这一场架要宣泄出来似的;而这口郁气,依稀与高显明有关。

    “奖品”也来不及深究他们打架的理由,已被他们的扭打吓傻。

    高显明呆了一会儿,在洪善缘的尖叫声中,奋勇介入。只是斗著正酣的两人收势不及,大块头一拳击中她的脸,而骆家尧想拐敌人后膝的那一腿,竟踢中她两腿之间!

    高显明抱著小肮软倒下来,挨拳的半边脸瞬间红肿,可把旁人吓坏了。

    定睛一看,竟有道血痕汩汩沿著她的腿滑下,显然是骆家尧那一踢所致,大家不约而同望向他。

    骆家尧焦慌地冲上去,扶住她问:

    “高显明!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她眉眼抽搐,脸部筋肉扭动,痛得说不出话来。

    大块头已经吓得退到一旁,不敢沾惹这个责任。骆家尧闯了祸倒不敢怠慢,急急将她抱起,飞奔至保健室。

    对他俩印象深刻的护士阿姨,一见高显明的状况,连忙将骆家尧轰出去,再关上保健室的门,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骆家尧捱受良心的煎熬,只能耐心地候在门外,不敢逃跑也不敢擅闯。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为了拉拢高显明,他不知付出多少心血。有意无意向表妹打听她的练琴时间,然后邀她上门;又千方百计与表妹“争宠”到头来,表兄妹俩没人是赢家,高显明仍然不理他,反而更讨厌他。

    他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错乱了,为何这么在意高显明?她不理他,他就愈忍不下这口气;她愈接近其他人,他就愈不爽

    但愿,但愿她没事呀!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但护士阿姨冷洌的脸色,吓阻骆家尧想冲进去探望的意图。她严厉地瞪著他说:

    “你乱踢的后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女生好一点?”

    “阿姨,她受伤很严重吗?”骆家尧焦急地问。

    “伤口不严重,可是事情很严重!”她冷冷问:“我要联络你导师,找你爸妈到学校来谈谈!”

    什么事情很严重?骆家尧呆立当场。

    接下来这几天,他都是战战兢兢地度过。

    骆立委出马,这件事和解成功,高家不计较,学校也不予追究。骆家尧虽被爸妈训斥一顿,但在校并未受到师长责备,他反而良心不安。

    更让他不安的是,高显明以“重大伤势”为由,从此不到校上课。离毕业只剩半个月,学校承诺会发给她毕业证书,省了她转校的麻烦。

    到底什么伤,让她必须提前离开学校?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问爸妈,他们不说;问老师,老师也斥喝他别多嘴。护士阿姨没解他的惑,只是警告他,女孩子全身上下都不能乱碰那到底是什么伤?

    他一踢,她“那个”就来了吗?

    骆家尧人小表大,虽然常拿女“性”话题捉弄高显明,但他对性事其实似懂非懂,偷偷上高家探望的结果是被轰了出来。

    “你家有权有势,我们惹不起!”高母怒气冲冲说:“既然你们赔钱了事,以后就不要来烦我们显明了!”

    几天之后,从表妹那儿传来高显明搬家的消息。

    待日后渐渐知晓人事,骆家尧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罪状,但已经于事无补。

    高显明芳踪已杳,就算找得到人,怎么道歉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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