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朝用自得一笑,一拐一拐地向船舱处走去。舱内昏暗,身后捕快慌忙晃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火把跟了进去。火光晃动,映得舱门内侧一个角落里些微亮光一闪即逝,微不可察。
“别动。”段朝用一声厉喝,吓得捕快连忙止住脚步。闪身回到舱门,段朝用手按门板细细摸索,突然指尖用力,一枚飞镖从舱门内挖了出来,看着熟悉的燕形镖身,段朝用笑容中带着酷寒“燕子镖!”“燕子门?”
陈熊手拈着段朝用呈上的燕子镖,冷冷问道:“什么来路?”段朝用将竹竿般的身子尽量折成对角,恭谨地说道:“禀漕帅,这燕子门起始年代已不可考,历代门人皆轻功出众,擅做梁上君子的勾当,自诩”侠盗“,实际上不过是些欺世盗名之徒,白云山的郭惊天便是燕子门当代传人。”
“累世巨盗?想必是家底丰厚了。”陈熊掂了掂手中之物,心中已有了定计。“段捕头,何以由这一枚暗器便可断定劫镖之人是燕子门呢?”洪老大人还是谨慎为重。
“禀右宪,燕子门暗器手法不同别家,所用燕子镖也是特制,此镖左轻右重,前低后高,长二寸九分,重三两七钱,江湖中仅此一家。”
段朝用又强调了一句“若小人走了眼,情愿自废了这双招子。”洪老大人三考正途出身,对这充满江湖气的包票有些皱眉,才要开言便被陈熊阻止。
“右宪不必纠结了,似此等巨盗宁枉勿纵。”陈熊对着廊下喝道:“来人!”一名铁塔般的军官虎步而入,利索地行了个叉手军礼“漕运参将庄椿见过二位大人。”
段朝用上下打量这位漕运参将,钢须阔口,满脸杀气,一身圆领甲下肌肉坟起可见,暗道好一尊煞神。“庄椿,立刻挑选精锐,会同河南地方官府,围剿白云山。”陈熊沉声下令。
“爵爷,河南并非你我所辖”洪钟急了,越境调兵,插手地方事务,这都是官场大忌,这位爷要干嘛。
“朝廷明旨,许本爵便宜行事,与漕案有关地方官府全力配合,河南地方不靖,养寇为患,酿成巨祸,若再推脱阻挠,本爵定在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陈熊压根不听洪钟劝说,直接唤过庄椿“你持本爵手札前去,敬告河南三司,若是群策群力,毕其功于一役,他们剿匪侦案之功,本爵亦当表奏今上,绝不隐瞒。”
“标下领命。”庄椿领命,要待离去,又被陈熊唤住。陈熊低声嘱咐了几句,庄椿连连点头。又看了一眼在堂下垂手肃立的段朝用,陈熊收起心中不屑,干笑道:“段捕头”段朝用腰杆弯得更低“不敢当爵爷如此称呼,有事请吩咐。”
“你久历江湖,这些绿林草莽的门道最是清楚,跟着庄椿帮忙照应一二,将来少不得你的好处。”段朝用喜不自禁,连声道:“爵爷放心,小人定鞠躬尽瘁,甘效犬马之劳。”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千年古渡,万载闲愁。瓜州渡位于长江与运河交汇之处,南北扼要,百州商贸往还络绎,必泊于此。
大雪初霁,方未然伫立江头,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扫视着江面来往船舶。窦三宝站在方未然身后,有些摸不着头脑“方爷,上面明令咱们北上去淮安,为何要南下到瓜州来?”“淮安有段捕头在,不会漏过什么。”
方未然眉峰紧皱“我是来找其他的东西。”“漕船已经送到淮安了,这里还能有什么东西可查?”“漕银。”方未然淡淡的两个字却让窦三宝跳了起来。
“漕银!漕银藏在瓜州?”“至少在这附近。”方未然四下巡睃着“漕银夜间被夺,天未亮便被发现,操江水师当即封锁长江上下,冬日行舟,又能逃出多远?”“长江水路四通八达,哪里不可。”窦三宝有些泄气。
“夹河疏浚,贼人逃不过万千漕丁的眼睛。京口闸闸官雁过拔毛,连漕船都要抽分,他们又怎敢冒险由运河南下。”
窦三宝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您是说贼人劫了漕银北上了?江淮乃漕运枢纽,运军重兵云集,他们不是羊入虎口么?”“胆子够大,才敢劫漕银啊。”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二人蓦然回首。
只见不远处立着一群骑士,清一色高头骏马,青缎锦衣,外罩黑绒斗篷,当中簇拥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后生,座下黑马比其他人高出半头,一身团花刺绣的白色出风毛圆领锦袍,外罩栗色风毛领皮里子斗篷,同色雪帽,乌靴银镫,玉带束腰,贵不可言。
年轻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二人,一个娃娃脸的一身捕快装束,另一个三十岁左右,一身破旧棉袍,衣领袖口都已磨损,衣裳虽旧,却气宇轩昂,矜持庄严。马鞭一指,年轻人笑道:“盘问下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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