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然冷笑一声,恨恨道:“可恨我追捕陆天成耽搁了时间,未及阻止。”“封锁即便放松,也不是可以任人自由来去,他们究竟有什么依仗,可以躲过江上盘查?”丁寿揉着眉心,觉得脑仁儿疼。
“虎有虎窝,狼有狼道,江湖中人,各有各的门道。”“而今打算如何?”丁寿问道。“虎过有踪,狼行有迹,既然来无影了,只能指望去有踪了。”方未然站起身来,指着河面道:“好在运气还没用完。”
丁寿举目望去,一艘雕栏画柱的华丽游舫沿着河流缓缓前行,大红灯彩上画着水浪波纹,衬着一个硕大的“孙”字。南京,馆驿。“五湖龙王门?什么来路?”丁寿打算去去腹中油腻,沏了一壶陈年普洱。
“自当年十二连环坞覆灭之后,长江水道各路豪杰并起,争杀不休,最终龙王门一统五湖,统领江南各路水道,”五湖令“一出,江南水网畅行无阻,比之操江提督的手令还要便捷好用。”
方未然为丁寿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你是说贼人走了龙王门的路子潜逃?”丁寿举起茶杯,放在嘴边,将饮未饮。
“即便不是,以龙王门在江南各水路隘口密布的耳目暗桩,也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方未然轻轻吹散杯中热气,浅浅啜了一口。丁寿放下茶杯,纳闷道:“那你还在那几头烂蒜身上耽搁什么时间,一早就寻龙王门不就得了。”
“老龙王孙一波坐镇太湖总舵,近几年已不问外事,如今门中事务都是交由其独子打理,这位孙大少平日行踪不定,寻他可是不易。”
方未然摇头轻笑“风闻他与金陵城外聚宝山庄沈家公子沈轻侯是金兰之交,时常一同流连秦淮风月,不想果真在此,也算天无绝人之路。”
“惜花公子沈轻侯?”总算有一个丁二爷知道的人了“舍他其谁呀,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这位沈公子出手阔绰,豪奢气势绝不在其祖万三公之下。”方未然笑道。
“哼,相比沈万三帮太祖爷修筑南京的气概,这位沈惜花的气势排场都用到女人身上了。”丁寿酸溜溜地说道“既然撞了大运,方捕头还不赶紧去摸摸根底。”方未然有些为难“此事怕要麻烦丁帅。”
“怎么说?”丁寿奇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孙大少不会向公门中人吐露消息,六扇门与武林人士打交道太多,怕是易被人识破行藏。”
“明白,方捕头树大招风么,本官今儿心情好,帮你这一次,让钱宁出面。”丁寿难得大度,懒洋洋地瘫靠在椅背上。“先谢过丁帅了,不过方某的意思不止是出面”方未然暗中打量丁寿神色,低声道:“还要出些银子。”
“还得花钱?”丁寿身子陡然坐得笔直。“花钱买交情,否则龙王门怎会白白帮忙。”方未然摊手道。
“爷的银子也不是白来的,噢我明白了,你最初没找上龙王门是因为出不起价钱吧,什么天无绝人之路,你把二爷都算在你的路子里了,告诉你没那事!”丁寿嗤笑道:“另请高明吧。”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与丁帅有缘在此相见”方未然并不死心。“孽缘!”丁寿一口打断,不耐烦地连连摆手“再说本官也没钱。”“不尽然吧,若是平江出的价钱没让丁帅如意,尊驾岂会轻易离开淮安。”方未然眼中闪过与方正面孔不符的一丝狡黠。
“算计到我头上来了。”丁寿冷笑“第一,那些银子也是本官舍却老脸,苦口婆心从陈熊那儿一点点挖出来的,和你无关。第二,漕案是陈熊的,是你六扇门方未然的,与我无关。”
“缇帅何必摆出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瓜洲初会,缇帅便因我一言奔行数十里查访渔村。随后又急赴淮安,对平江处处掣肘。南京之行缇帅虽口中不应,可也紧随其后出现在了秦淮河上,与宴之人又恰是军中将校,如此种种,缇帅若说还要将此案高高挂起,请恕方某不敢置信。”
“那依方捕头说,本官是为了什么?”丁寿眯着眼睛看向方未然。方未然轻轻摇头“说不清,或许丁帅身负密旨,或者别有所图,亦或只为屈死冤魂讨一个公道。”
丁寿眨了下眼睛“方捕头觉得本官这样的奸佞稗草,还有良心可言么?”“善无恒善,恶无恒恶,善恶存乎一心,一念为魔,一念也可成佛。”
方未然正色道:“无论如何,方某对缇帅看法已有改观。”丁寿噗嗤一笑“您方捕头的这点好印象估计也不会便宜,好吧,这事就算我应下了。”
“谢过缇帅。”方未然郑重施礼道。“甭客气,那个龙王门的小子叫什么来着?”丁寿也不还礼,将那杯晾凉了的茶满饮了一大口。“江湖人称无肠公子,名字么孙尚香。”方未然道。“噗”一口茶丁点儿没糟践,全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