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活活打掉了,这些南朝汉儿都是疯子,个个悍不畏死,这如何抵挡!快走快走,这些汉儿又冲过来了,残余的青甲士们仓皇逃窜,夺路狂奔。
周尚文硬生生从唇边咬下一块血肉,什么运筹帷幄,什么预先布置,自己竟未料到这几百鞑虏中藏有数十名青甲士,害得将士们以血肉之躯硬冲开这一条道路,都是自己失算之过满腔怨恨在胸中翻滚。
最后都化成了一个字喷薄而出:“杀!”“杀鞑子,与弟兄们报仇!”余下的夜不收精锐发出一声虎吼,席卷而上。矮坡前的轰鸣声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三面汇聚而来正与丁寿和快意堂搏杀的鞑子们呆住了。
眼睁睁地望着部族中最为勇猛骄傲的青甲士在汉儿面前丢刃弃甲,豕突狼奔,又一个个被身后的轻骑追上,勾倒刺翻,人人皆露出畏惧之色,这是懦弱的南朝兵马么!谁说汉儿不敢战!
朝鲁面上肌肉不住抽动,本族中战兵虽少,却全都是草原骁勇健儿,否则他一个小帐中也不会选出三十余名青甲士。
即便一些大鄂托克也不敢小瞧与他,可这些百中无一的精锐青甲士,竟然不消片刻便在汉骑前损失殆尽,这如何是好!
朝鲁突然反应过来,纵马冲着墩台方向奔去,那里还有弹压百姓的几十轻骑,可以护卫自己逃回草原,去他娘的南下牧马,赶紧回家,回草原去,那些疯子汉儿已冲着某家杀来了
朝鲁大声疾呼,那些胡骑也都反应过来,催马来迎,眼见便要接应上自家队伍,未等朝鲁欣喜,一股大力猛然由脖颈间射入,将他的肥硕身躯直接掼落马下,看着诺颜大人脖间透出的镔铁箭镞,前来接应的胡骑瞬时惊呆,部中贵人死了。
他们又将何去,大草原上弱肉强食,其他部落必定急于瓜分本部的人口财物,我等若是死于此地,家中失去牛羊财帛的孤弱妻小又该如何生存!走啊!不知何人发出了一声狼嚎般的怪叫,坡上坡下的残余胡骑四散奔逃。收起铁胎强弓的周尚文漠然下令:“杀光他们。”
坡下快意堂等人也都各自骑上无主战马,对着人马疲乏,心胆俱丧的百余胡骑如杀鸡宰犬般围追堵截,肆意杀戮。
胡骑战心已丧,只顾发出哀嚎惨叫,夺路奔逃,再无一点暴虐凶悍,一个又一个地被雪亮锋刃砍落马下,血肉飞溅“此战杀虏足有四百余人,面目可辨的首级一百二十八个,另有缴获夷器军马若干,将军,这可是大捷啊!”满身血污的申居敬难掩心中兴奋,鞑子首级从来难得,因蒙古军中也有严令,同伴阵亡者不抢回尸体的处以重罚,能抢回则可析亡者家产,若是抢回来的人没死,那就赚大了。
被救者的财帛牛羊一半都是你的,如此重赏严惩,蒙古军士根本不会给明军留下多少砍首级的机会,他们枪上的弯钩就是用来往回钩尸体的,弘治年间十万大军出塞,晃了几个月也才拿回十来个人头。
就算拼了性命取得人头,还有验功御史那一关要过,这首级面目不清晰的不能算。被火器轰烂了的不能算。有可能是杀良冒功的不能算。蒙古妇人和不长胡子的男子面貌分不清楚,还要扔到水里鉴定一番,标准是什么‘男俯女仰’,草他小舅子,谁定的鸟规矩!
踩着被血水浸染后泥泞的黄土地,周尚文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伤亡如何?”原本兴高采烈的申居敬顿时神色黯淡“死了十六个,伤了七个,快意堂那里没了八个,丁大人的锦衣卫几乎全折了”周尚文重重一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相比周尚文的唏嘘,丁寿倒有几分庆幸,以为必死的郝凯和于永竟然都还活着“卑职命大,鞑子那阵箭雨射过来,本以为死定了,幸被于回回拉了一把,座下那匹马成了刺猬,我俩却正被马尸挡住。”躺在简易担架上的郝凯身上大大小小七八处创口,强挤着笑容说道。
“鞑子急于追赶,也未细查验,才让我等捡了条性命。”头上裹着伤口的于永还能勉强站定。“活着便好,其他待伤养好了再说。”丁寿连连点头,宽慰两个手下。
“属下这条腿被砸断了,怕是一时难以为大人奔走效力。”郝凯说话牵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别说一条腿,你二人就是成了缺手断脚的肉葫芦,今后也有本官照应。”丁寿狠狠挥动手臂。
让人将负伤二人抬走,丁寿向走来的萧离与周尚文颔首致意“萧兄,彦章兄”听二人说了伤亡,己方人手损失近半,令丁寿没有想到的是快意堂的人马伤亡最小,他倒不是满怀恶意的希望萧家人伤亡殆尽。
只是相比久经战阵的边军夜不收和个人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快意堂三十六骑竟然马战步战样样精通,实在匪夷所思。
“缇帅,那些百姓怎生处置?”周尚文问道,看着远方孤零零没有生气的黄土墩台,丁寿一摆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