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的青幔厢车疾驰而过。
“闪开,闪开,公子爷回府!”随着车夫叫喊,杨府前等待的仆人亲随纷纷闪道。雪里梅浑身打了个激灵,蓦地扭转娇躯,向前紧扑了几步。厢车在府门前停住,车帘挑起,一名玉面朱唇的少年郎踩着矮凳下了马车,正是雪里梅朝思暮想的杨慎。
“慎郎”雪里梅从心底发出一声呼唤,盈盈泪眼中柔情无限,痴痴望着爱郎身影,正当雪里梅一颗芳心、满腔蜜意系挂在杨慎身上时,紧接的一幕却让她娇躯一震,猛地瞪大了眼睛
杨慎回身伸出一只手去,一只如玉般的柔荑由车厢内探出,十指相扣,一名女子在杨慎搀扶下款款落地。
此女戴着一顶垂着白纱的昭君帽,看不清具体容貌,身上穿一件月白对襟立领长袄,下系一条同色马面长裙,腰束白绫,显得身姿颀长,纤腰袅娜。
下车之后,亭亭玉立的女子螓首轻转,终于撩开轻纱,向着杨慎轻启朱唇,微微一笑,脸似堆花,朱唇皓齿,一双水灵灵的乌晶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脉脉柔情,瞬时间仿佛百花绽放,满庭芬芳
坠儿呆愣愣地看着杨慎牵着那女子的手,神态亲昵,直到二人携手入府,她才如梦方醒,只觉掌心里握着的手儿冰凉一片,抬眸望去,只见雪里梅娇容惨淡,早已泪湿衣襟梅花式的羊角宫灯高高悬起,素雅闺房内遍布一片柔和清辉。
垂着双环髻的馨儿将冒着热气的铜盆在架上摆好,轻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顾采薇兴味索然地嗯了一声,坐在床上未动分毫。
“其实静因师太来京离京也是常事,小姐您也不必伤神挂念,别将自个儿再闷出病来,待婢子服侍您”“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顾采薇挥手打断滔滔不绝的侍女“你下去吧,我自己会洗。”
“是。”看出小姐心情不佳,馨儿吐了吐雀舌,识趣地带上房门退了出去。“哼,自作聪明,谁说我是在挂念静因师叔了。”顾采薇嘟着小嘴,抱怨了一声,手托香腮,凝视着跳动烛光,喃喃道:“许久了,怎也不来看我一回!
丁大哥,难道你把我忘了不成?”“没忘。”突如其来的喁喁人声将顾采薇惊得不轻,回身跃起,娇喝道:“谁?”
门窗紧闭,香闺阒寂无人,顾采薇松了口气,神情中却透出几分失望“看来我真是病了”“纵然有病,也是害得相思病。”幔帐之后,转出一人,正龇着一口白牙,坏笑不已。
“丁大哥!”顾采薇又惊又喜,疾步抢上,未到近前忽地娇躯一扭,背转身去,佯嗔道:“你还晓得这里?”
丁寿眼珠转了转,指着帐后空洞道:“直来直往,似乎这里也通不到别处,何况妹子有病,愚兄岂有不来探望之理。”想起适才话语,顾采薇玉颊如桃花绽开一般。
羞红满面“谁哪个害那劳什子的相思病啦?!”丁寿“唔”了一声,懊恼万分地摇了摇头“愚兄我这几日浑浑噩噩,茶饭不思,还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采薇与我该是同病相怜,原来不过自作多情罢了,诶,惭愧,告辞。”
“诶”顾采薇急忙转身,见丁寿已隐身帷帐之后,急忙冲了过去“丁大哥,人家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帷帐之后,丁寿驻足不动,一脸促狭笑意。顾采薇晓得又受了这人的骗,恨得跺脚“你欺负人家!”
“好妹子,愚兄哪里舍得”丁寿上前揽住香肩,口中喷薄的热气直冲娇靥。怎料顾采薇突然俏鼻紧皱,伸臂将丁寿推开“好臭!怎地一身酒气?”
“有吗?”丁寿在手上哈了一口气,细细嗅了嗅,纳闷道:“不臭啊!”“还说不臭,恶心死人了,也不知去哪个烟花风月之地和人厮混,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顾采薇板着脸数落道。丁寿口呼冤枉“愚兄回京便迭逢变故,焦头烂额,哪有闲心寻花问柳,今日难得有暇与几个老友叙旧,多吃了几杯,酒意未散便来寻妹子”
“噢原来你是喝醉了才晓得到我这里来?哼!就知你没那般好心!”女人挑起理来男人可谓句句都是错漏。“酒后吐真言,醉后知人心,正是酒醉之后第一个想到妹子,才可见采薇在愚兄心中的分量。”
二爷在女人面前的应变功夫可谓天下一绝,肉麻话张口就来。顾采薇果然转嗔为喜“油腔滑调的,也不知哄骗了多少女孩家。”“旁人听不听哄无关紧要,只要能哄得妹子你高兴就好。”丁寿又死皮赖脸地凑了上来。
“丁大哥,别闹啦,你这身酒气再不醒醒,第二天恐会头疼的。”顾采薇半推半哄,将丁寿安置在自己绣床上躺下,她则忙着去用盆里现成的热水浸透手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