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家

bsp; 山野寂静，青蓝色的天空显得高旷幽深。星斗闪烁，大小错落，晶亮如水晶石。月亮挂起在夜空，硕大而清晰，静静地喷吐着优柔的毫光。黛色的群山似乎进入了梦乡，凉爽的山风从山体内匀匀地呼出，轻拂着如毛发般茂密的丛林，发出“唰唰”的轻响。这个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进入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情意境里，呆想着，傻看着。

    9

    夜已深了，山中吹来的风寒凉了许多，要不是借着温热的酒气，早就支撑不住了。就连堂嫂也抱紧了双臂打起了寒噤，不时地催促着我俩快点儿喝完那点儿辣水去睡觉，并骂堂兄道，你长得皮糙肉厚的，蹲门外喂了狼也不管，兄弟长得金贵，让凉风吹着感冒了可咋向弟妹交代？堂兄笑眯眯地应着，帮堂嫂一阵风地打扫干净残杯剩菜，说我今晚和兄弟通腿睡，还有些话没唠完呢。堂嫂说，就知道你那点儿出息，一见到个人就没完没了的拉呱，少说能憋死啦。说是说，床铺早已收拾妥当，自己走向另一间，临关门时对我道，兄弟，别理他的唠叨，好好睡自己的觉。又对堂兄说，好好洗洗蹄子，别熏了兄弟，也别神吹海嗙胡说八道的，明天不是说好要去村子嘛。

    俩人通腿坐到松软的被子里，堂兄点起一支我带来的沂蒙山香烟。我知道他还不想睡，蓦地想起俩人傍晚嬉闹的场面，就忍不住道，在嫂子跟前你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是城里难找的标准模范丈夫。

    是我对不起你嫂子哩。别看她总拿话刺我，是刀子嘴豆腐心，对我可真心哩。人又勤俭，地里的活计儿全赖她照应，要不我哪儿侍弄过来哦。

    说说你俩是怎么成的亲？

    嘿嘿，这个不好说哩。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就是想听听热闹。

    堂兄犹豫了大半天，终于拗不过，还是答应了，并让我保证不准把这丑事写到书里，就吭吭哧哧地讲起来。

    当年堂兄家里穷，兄弟姊妹又多，日子紧巴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堂兄是长子，长相差了些，提媒的每每上门说亲，本是冲着他来的，瞥见他两个高爽端庄的兄弟就立时变了卦，非要说给他的兄弟。父母也是穷怕了，哪儿管好孬，剜到篮子里就是菜，成一个家就少了一块心病。苦就苦了堂兄，快三十了也没有娶到老婆。父母急了，就想用妹妹替老大换一个，就是这家的妹子嫁给那家兄弟做媳妇，那家妹子给这家兄弟当老婆，名曰“换亲”这个法子在山里屡见不鲜，但成立的家大都不幸福，要有一个家庭闹别扭，那一家也得闹起别扭；倘或一家散了，那家肯定离婚。堂兄死活不同意，说要是这样，就是寻了短儿，也不能坑了妹子一辈子。他自己更着急，两只贼眼整日里就往那些被父母逼迫坐等着为弟弟换媳妇的大龄“识字班”（这里的未婚女子俗称“识字班”）身上瞄。

    还真瞄到一位，临村的，是堂兄扛着猎枪漫山遍野游荡着打兔子时遇见的，正坐在地头上愁眉苦脸地想心事，且泪水涟涟。堂兄猜想一定有原由，就去四下里打探。原来也是个苦命人，父亲早亡，女子娘咬牙拉扯着姐弟二人过日子。弟弟比她小十多岁，刚上初中，又因了经济拮据而下了学。原本早到了出嫁的年龄，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儿，女子娘就是不答应，情急时还把提亲的骂跑了好几个，就是因为自家的日子窘迫，难给儿子成亲，便铁定了心肠地用姐姐换亲。而弟弟又太小，即使女子过了三十，也还是到不了结婚年龄，就只能硬撑苦熬着，大把的青春时光就如山溪般哗哗地溜走，空余满腹的辛酸泪。堂兄的贼眼当然雪亮起来，就细细探得女子家住在村子边上，孤儿寡母好生孤单，心中顿时燃烧起强烈希望，烤焦了喉嗓儿，熏晕了脑瓜儿，便打起了坏主意。

    堂兄先是在半夜三更时分，跑到女子家，屋前屋后地学狼嚎，引得全村狗叫四邻不安。那女子家更惨，整夜担惊受怕苦不堪言。白天上山劳作的时候，女子就显得心神不定，面容憔悴，萎靡不振。堂兄就有意围着女子劳作的地点，装模作样地扛着枪四处寻摸兔子，还上前故意问女子这儿有没有狼虫虎豹兔子野鸡之类的东西，那架势就好象山猫野兽知道他要来，都逃得影儿也不见了，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和不甘。女子正为夜里的狼嚎困扰得神经兮兮的，一听这话，就如落水人狠命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再三央求堂兄夜里去为她家除此大患。那眼泪婆娑的可怜样子，惹得堂兄直想当场就抱住她的头，狠狠啃上一口。

    傍晚的时候，堂兄真就扛着枪，大模大样地来到女子家，美美地享受了女子家的热情款待，还有意和未来的丈母娘套了半天近乎儿。天大黑的时候，堂兄说得外面守着，你们今夜就放心大胆地睡吧，一切有我呐。

    半夜的时候，那瘆人的狼嚎声又起，连带起满村的狗吠。紧接着一声枪响，此后便没有了动静。

    过了几天，堂兄又借故到女子家要水喝，受到全家人更隆重的礼遇，直夸他是大能人大好人，甚至还把村干部请到家里陪堂兄品茶饮酒。堂兄自以为火候儿到了，就请媒人去提亲。没想到，那女子的娘就是死活不肯松口儿。堂兄便狗急跳墙，琢磨出了更损人的主意，甚至是不择手段以身试法了。

    专等到女子一个人在山上的地里劳作时，堂兄把自家的狗嘴用绳子绑紧，拴到地边的树林里，就绕过去与女子无话找话。听到树林里枝叶晃动，转身看时，一张狼样的狗脸伸了出来。女子见了，随即如面条般瘫倒在地，哪儿还有逃跑的力气。堂兄趁机抱起女子向密林飞奔。待翻过一个山头，把惊吓迷糊了的女子放到地上，她的两只手臂还死死地揽住堂兄的脖子。接下来的事情，便朝着堂兄早已阴谋策划好的方向顺理成章地发展，稀里糊涂的俩人就做成了稀里糊涂的事情。生米已然做成了熟饭，女子的娘也没了脾气，在逼迫堂兄必须负责承揽儿子长大后的所有成家立业之事时，才无可奈何地把自家的这棵好菜剜到了堂兄的篮子里。

    我早已笑成了一团，捂着肚子说，这招儿也太阴损了，还犯了国法呢。堂兄这回没笑，重重地叹口气道，这不是穷得没法子哩。就听隔壁堂嫂大声呵斥道，还不闭了狗嘴睡觉，要给咱兄弟熬鹰嘛。堂兄忙道，就睡，就睡。麻利地拉灭了电灯，只一小会儿就响起了甜甜的鼾声。

    院子里的公鸡在打头遍鸣儿，山风漫过丛林旋起的“唰唰”声依旧未停息，月光明晃晃地照进屋内，柔和而清晰。笑疼的肚子已不再疼，心底却泛起一层酸意来。我想，对于那个岁月，那个岁月里的人和发生在那个岁月里的事，用现今儿的行为规范和道德标准去衡量的话，是否公允妥当呢？我不能回答自己，也给不出一个肯定清晰的答案。

    山村逸事

    10

    堂兄所在的村子离承包的山场还有十多里山路。山还是高山，林还是密林，路也还是高低起伏地向着一道又一道山梁延伸。七拐八绕地走了大半天，终于看到了一个村落，百十座农家小院松松散散地布满了整个山凹。细看才知道，每座小院都单独而立，或坡上，或坡下，或沟顶，或沟底，没有两家并肩直排的，也就没有借墙搭山之说。房子大多是石墙瓦盖结构，也有少许石墙草缮结构，想是早年间留存下来的。

    你站在一家的门前问路，屋主人还没来得及出门与你答话，忽然头顶上落下一句：哪儿家的客？仰头望去，头顶高坡上一家门口前站着一位肩挑农具或谷物的敦实汉子，也在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你。你说出要去的人家，话音刚落，还没待那汉子张口回答，脚下立时会响起回声：就在沟底下那哒儿。声音都是喊山练就的如铜钟暮鼓般或响亮或浑厚的声音，语调大多为二声和三声，尾音均被拖长，且轻轻上扬，象听一首欢快愉悦的民族乐曲。忙低下头去找寻，就见自己正站在坡下一家的屋顶上，院子里一位身体结实面容红润的农妇在卡腰仰头地向上张望着。

    就是这么个地地道道的小山村，却村里村外屋前院落疯长着茂盛的樱桃树，有的高达几十米，有的刚刚新抽出嫩嫩的枝条。

    已是到了五月，樱桃树繁茂的浓叶间缀满了累累的果实，大的如李子，小的似珍珠，青中泛着橘黄色光泽，即将走向成熟的季节。诱人的色泽和飘溢的清香引来大批的飞鸟山雀，整日蹦跳穿梭在枝桠间，谗涎欲滴地守侯在樱桃林里，仔细寻找着每一个成熟了的樱桃。一旦见之，即疯狂争夺着将樱桃肉一啄而进，只剩一个白色桃核干儿挑在密枝绿叶里，再惬意地拍拍翅膀，飞向另一颗色艳香浓的樱桃。

    走在只能称之为山路的街道上，伸手就可以撕一把即将熟透的樱桃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肉肥汁浓，甜酸俱备，还有一种淡淡的涩味儿。涩味儿全是因了那桃儿尚未熟透的缘故。要想尝尝熟透了的味儿道，就得与鸟儿一争高下，但又异常困难。要想在鸟儿的眼皮子底下，以人蠢钝的眼神儿与鸟儿锐利的目光相较量，无疑于自取羞臊。待你瞪酸了眼睛，终于寻摸到一颗熟透了的大而美的樱桃，再笨拙地爬上摇晃欲折的树枝，刚要伸出贪婪的指尖时，忽地一道灰影儿一闪而过，那大而美的果实就变成了小而圆的果核了。

    堂兄笑着道，这样全都白费力气。要想吃到熟透的樱桃，只能等到过些时日，待樱桃大面积地熟透了，鸟儿吃不过来，方轮到人来享受。这樱桃又搁不了几天，不快摘快吃的话，几天的功夫就蒂落坠地，树下就会铺一层厚厚的霉坏淌水的樱桃。

    太可惜了，我连连跺脚。怎不向山外运呐，城里可很难吃到这样的鲜味儿。

    堂兄说也运的，就是山太深了，路又差，不待运出去就烂完啦。去冬儿政府刚给修了条能进车的路，今年各家都憋足了劲儿地想捞一大把票子哩。

    11

    堂兄的家处在村子的中央部位，有小买铺和小诊所散落在左近周围，算是全村最热闹的地场。

    院落与别家没有什么两样，也是院里院外疯长着浓阴的樱桃树。远处看去，找不到进家的门口，只有桃树林立。待行至近前，才发现有条弯曲的小径在树阴的覆盖下，静静地通到石垒的院墙，中间现出一扇木门。

    堂兄说到家了。堂嫂已经打开未锁的家门，边说道，好几天不回来，里面都长出草棵子啦，边急急地进到屋里打扫卫生。

    不在家时，也不锁门呀？

    锁啥哩，又没有偷儿。刮风下雨的时辰，还得让左近邻居照看哩。堂兄有些不解地回道。

    看来堂兄堂嫂的为人很好，刚刚落座烧水，就有邻人来看望，还提着装满沸水的暖壶。见到我，知道是住在城里的本家兄弟来看望堂兄，都羡慕得不得了，说堂兄天天把我挂在嘴边，俺们还寻思是他在吹牛儿呐，谁知还真是。堂兄愈加得意，一副阿q式的嘴脸。

    我从参加工作时起，就养成了午睡的毛病，吃完午饭，上下眼皮就黏糊。堂嫂让我上床睡一会儿，还讥笑我说，城里人就是娇贵，晴天白日的还要睡觉，那夜里可怎么睡得着。堂兄说，城里人都是脑力劳动者，得把脑子休息好，才能好好地做大事情，哪儿象咱们出大力的，山样的身子顶着个猪脑壳，只知道干活儿，不寻思想事。

    暗道声惭愧，也顾不了许多，就急忙上床闭目。堂兄堂嫂躲到大门口与前来串门儿的邻居东拉西扯。迷迷糊糊中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吵嚷声，门口边的拉呱声也没有了，想是他们都前去赶热闹了，便不放在心上，依旧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已是两点多钟，堂嫂正在和面剁馅子，准备晚饭吃饺子。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在打着下手。堂嫂让孩子叫我叔叔，男孩子脸红着扭捏了一阵子，终是没有叫出声。堂嫂骂道，犟劲儿头，没出息的东西，快去外边寻点儿干松树枝来，好炒菜下饺子。又对我笑道，小村小户的，都没见过世面，啥事都有。今天老李家办喜事办出了桩笑话，听了能笑掉大牙。接着就把中午发生的事抖落出来。

    原来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是坡下老李家闺女出嫁的日子。这闺女初中没上完，就坚决辍学外出打工，并与山外的一位小伙子谈上了恋爱并定了亲。两家商定今天来迎娶，新郎官儿也带着人马早早赶到，就等新娘出门上路了。按山里的习俗，新娘出嫁上轿前，男方必须往紧闭的院门前一只盆里放钱，美其名曰“添铜盆”喻为新人今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这铜盆添的次数越多，就越吉利，直到女家满意了，方能允许闺女出门。想是两家没有沟通好，新郎连添了三次，女家还是不满意。新郎就急，说吉辰快到了，自家又没有准备那么多钱，是不是就此打住。女家不同意，就一直僵持下来。弄到最后，连新娘都急出了眼泪，父母还是不许闺女出门。于是，双方的人由解释到争吵，再后来，把新郎官弄得气炸了心肝肺，说你们不嫁闺女，就放家里自己养老闺女吧，我还不要了呐。说罢，气呼呼地带着自己的迎亲人马出山了，留下了一院子傻了眼的亲友和哭红了眼泡的新娘子。堂兄至今还在那里说事安排呐。

    我也笑，说怎会发生这样的事，不是自家给自家找难堪嘛。

    正说笑间，堂兄急急地奔回来，拽住我的衣襟往外拉，说兄弟，你快去给想个法子，天下哪儿有这样办事体的。我说我能有啥好法子。堂兄说你见多识广，去说说，他们可听，我讲的他们都听不转儿哩。不由分说，扯住我一路小跑地奔下沟坡。

    12

    老李家果然乱得一团粥，老两口子唉声叹气地蹲在屋脚里，直愣着两眼不知所措，时不时地还要相互埋怨指责着。亲戚朋友一大堆，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最惨的要算新娘子，身穿桃红色的嫁衣，泪水涟涟地坐在床上，上了彩的脸上被流的泪水冲成了大花脸，眼睑如熟樱桃般红肿着，活脱脱一双兔子的眼睛。

    见到我来，人们纷纷起身让座，又都眼巴巴地盼望我能出个什么好主意来，恭敬中透出太多的期盼，仿佛我就是他们家的大救星。堂兄也在一个劲儿地催促道，兄弟，快想想法子嘛，要不，这孩子今后可咋办耶。那焦急的神情，就象是自家的闺女没被嫁出去似的。

    这个时候，又当着这么多的村人，再推三阻四的，恐怕就要自寻没趣了。可是，事已至此，我又能想出什么拯救的办法来？但还得认真仔细地想，并且实际有效才行，要不怎对得起这么多善良而又信任你的人。就装模作样地沉吟深思，其实早憋出了一通细汗。猛然一拍大腿，嗨，不就是因为两家事前没有沟通好，才酿成此事端嘛。派个精细又能明理的人下山，把女家的初衷讲明白了，想山外的人家见事多，更不希望看到自家的喜事变成这么个样子，再把新娘子马上送下山去，今天仍然是个黄道吉日。就把这想法说了出来，众人都点头称是，说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啦，就去试试，虽说面子上不大好看，可总得把闺女嫁了出去耶。

    刻不容缓，立即就有一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带着众人公推出的一位长者，向山外疾驶而去。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小伙子满头大汗地赶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快让妹子前里走，男方迎亲的人已经在半路上了，去说合的人被留在那家等着喝喜酒呐。屋里顿时一片欢腾，连新娘子也破涕为笑了。于是，找来几辆摩托车，载着新娘子和送亲的人们匆匆赶了去。

    事已完成，就想回堂兄家吃饺子，那老两口儿说什么也不让走，说，闺女有福哩，要不是你这贵人来，俺们可咋收场哟，非得喝杯酒不可。堂嫂也知道了这边事情的进展，就把包好的饺子一堆地端来，说，都在这吃吧，这可是特意为俺兄弟包的山菜饺子。那“俺”字咬得重重的。

    喝酒间，有人就说，套子还真能办事哩，一去就说成了。有人随道，那得看办啥事，精细的时辰办事体，谁也比不上他，迷糊的光景办事体，他比谁都迷糊。说完，引起众人一脸的坏笑。

    忍不住就问，那长者名叫套子？挺有趣儿的名字，我接道。不想，我的问话招惹来满桌子人的捧腹大笑，有人打起喷呛来。堂兄忙道，兄弟，你不知道，这套子身上净笑话，就给你说说这名字是咋起的吧。

    原来，套子原名不叫套子，而是村人给他起的绰号，并且只能背地儿里叫，不敢当面喊。这绰号源于一次私人事故，是十年以前的事啦。

    那时，村子里还没有扯上电，更没有电视之类的东西供村人消遣，吃完晚饭后，就立马上床躺下。有妻子丈夫的，一时睡不着，就翻来覆去地折腾夫妻间的那点儿事情。

    村支书夫妻俩正睡着，就听未闩的大门被撞开，有人急急地敲窗户，叫道，他大娘，快起来哟，去看看俺家里的。当村妇女主任的支书老婆惊撒撒地爬起来问，咋啦，咋啦？那人回道，套子，套子掉里面去哩。支书一骨碌爬起来说，啥套子，俺去看看，说罢就要动身。那人急道，你咋能去，只能他大娘才敢去哩。妇女主任去后才明白，是那两口子夜里夫妻作业，不小心把日里她给的避孕套弄到了妻子的体内，又不知怎样取出来，就只能找给他套子的人来解决问题啦。自此，村人就送了个绰号叫套子。

    捂着肚子笑了半天，酒也喝不下去了，一喝就要打酒呛。到了夜深的时候，套子们打着酒嗝醉眼朦胧地回来，说都安顿好了，并交代好了回娘家的日子，便一摇三晃地挪回自家的院落。

    晚上躺在堂兄家的床上，一时难以入睡，两天来听到见到的一切，借了酒劲儿老在脑子里乱转悠。就这么个深山密谷，就这么群活生生的人，竟有着这么多的场景故事。就想，够啦，足够啦，把这些景物风情记下来，也不修饰，也不删添，也不评判，更不感叹，原汁原味儿地整理出来，邮给那个狂妄自大的l君，让他脸红汗颜目瞪口呆去吧。这么想着，便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境。

    透进屋子的月光依然那么优柔，户外依旧传来山风撩动丛林发出的“唰唰”的轻响。

    2005530莒南紫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