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死它

    　　已经记不清那年我几岁，那是我童年时光里一个悲伤的除夕。

    几个大人手持棍棒，在我家的院子里围打我家的那只刚刚生崽没有多久的大花狗。院门紧闭，父亲神情黯然地手持扁担堵着堂屋门。母亲在屋里心不在焉地整着包子馅。这是腊月二十九的早晨，习俗中“蒸馍”的日子。

    大花狗上蹿下跳着躲避棍棒，演绎了真正的狗急跳墙。嘴里发出的叫声由刚开始时的“汪汪”“汪汪”变成了最后的“哇乌”“哇乌”我知道“汪汪”声是它发泄的愤怒。“哇乌”声是它向围堵它的人们发出的求饶。

    在屋檐下盘旋的几只小麻雀惊得飞来飞去，发出连绵不断的咕咕叽叽的叫声。穿越房檐的风也呜咽不停。

    这一切都动摇不了心如石铁的大人们的意志。他们瞪着仇恨的眼睛，毫不怜悯地手持“武器”继续追杀，不把大花狗打死誓不罢休的样子。

    “不要打死它！不要打死它——”我睡觉醒来，从屋里冲出，向人们神经质般地挥舞着手臂，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

    人们依旧追着大花狗打，对我的哭叫充耳不闻。我来到门口，拼命摇着父亲的腿。父亲也和他们一样，对我的哭叫置若罔闻。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它孤注一掷，大花狗弹跳腾跃的动作超乎想象的敏捷，伶俐。活似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几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却没有动着它一根毛。它的“呜呜”声越来越频繁了。白圈黑底的大眼睛里，赤裸裸地流露着恐惧，还流着分明的泪。

    我见哀求父亲不起作用，死命地抓着母亲的胳膊哭叫：

    “妈妈，你去告诉他们，饶了咱们的大花狗吧？饶了它吧！”母亲凄惨地冲我摇摇头，对我的哭求不再理睬。

    可怜的大花狗，我要放你一条生路！意念至此，我毫不犹豫地冲向大门口，踮起脚，迅速地打开了大门。瞬间，大花狗蹭着我的腿蹿了出去，一溜烟似地远逝在我的视线里。我一个趔趄，几乎被它撞倒。

    几个手持棍棒的汉子徒劳地紧紧追了出去。我的父亲依旧拿着扁担站在门口发怔。

    我撒腿进屋，擦着哭红的眼睛向父母亲求助，求他们和乡亲们说好话，不要打死那只解了我许多童年寂寞的大花狗。

    “乖，不行的。它又偷咬了人，已经咬伤过几个人了。”母亲无奈地回答。

    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尚分不清狗咬伤了人的后果有多么严重。我只知道，不要打死我可爱、勇敢的大花狗。还有几只像它一样漂亮的小狗崽，离不开它们的妈妈。

    大花狗依然没有因为我的悲悯逃脱它死亡的命运。它跑了一整天，在暮色的掩映下匆匆跑回来，也顾不得看牵挂了它一天的我，哪怕只是一眼，就匆匆去照顾它的孩子。于第二天——除夕的早上，人们以同样的关门打狗的方法打死了它。当时，我不敢呆在家，拯救不了它，不忍目睹它被活活打死的惨状。我远远地跑到了村外，怕听到大花狗生命之终的惨叫。回来后我没有看到它的尸体。母亲怕引起我伤心，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就让父亲把它埋在院里的那棵柿子树下。我蹲在柿子树下不吃不喝也不动，整整痛哭了一天。谁劝也不起作用。大人们都很忙，一忙就什么都忘了。直到晚上我倒在柿子树下睡着了，父亲才把我抱回屋里。邻居们都埋怨我的父母，说我之所以如此“认死理”都是他们娇宠的结果。我的父母却知道，我的悲痛来源于一颗纯净善良的童心。

    我承认我是很胆小的。我从来都见不得大人们把血淋淋的谋杀动物的事件在我面前演示。记得那年我目睹了父亲在屠夫邻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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