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以前,他在常德府还见过打败自己的敌人张宁,当时张宁是湖广巡按,只是个文官。罗指挥太胖上不了马,还在巡按御史面前辩称常德无战事、按时交粮云云。
他身体伏地,不敢抬头看坐在上面的成国公,但心里可以想象上面那人的脸色如何。上座旁边有个官儿质问道:“你的人马两倍于叛军,又是守城,如何两天就被破了城全军溃败?”
罗指挥忙哭道:“当天下午,我们在城头连人都看不清,就突然响起晴天霹雳,炮弹向城墙上砸下来,墙垛砖石坍塌,将士伤亡惊慌失措,还有些炮弹落入城中,毁伤房屋人畜无算
军中已是人心惶惶,及至次日早晨,叛贼又把‘将军炮’拖至城下,抵近城门发射。咱们的弓弩火器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顷刻之间城门就被砸开了,贼军蜂拥而至。
末将带家丁亲兵数十欲率众在城内与贼军厮杀,不料将士士卒只顾逃奔,人马混乱军令已不通行,很多人从南面水门夺船而逃,有落水者因盔甲沉重溺亡。
更多的丢盔弃甲,赤膊游水逃跑。末将实在无力回天,正欲与贼军玉石俱焚,不想家丁强行将我绑缚拉走”成国公终于忍不住打算了他的长篇废话,冷冷喝道:“你这玩忽职守之辈,死有余辜!”
罗指挥忙大声讨饶:“大人饶命!饶命!”军中有常德籍的将领忙帮着求情,朱勇身边的幕僚也劝他先把败将关起来,让朝廷定罪。但朱勇怒极,咆哮道:“来人,拉出去砍了!”
两名侍卫上前去拖罗指挥,因身体太重几乎不能拖动,又来了两个,四人合力差不多是把他抬着出去的。良久仍然能听见外面“气震山河”的求饶声。
朱勇愤而起身,来到后堂喝了一口茶端坐养神片刻,起色才恢复过来。旁边一个心腹部将替他打抱不平:“要不是那两个阉货,咱们在卢溪先击溃了苗人,再大军北上收复三县,顺风顺水,也不会遇上这么档子事。
现在可好,太监说要先打朱雀军,搞得他们和苗人勾连一气了。要说那些太监实在可恶,既不知军反要指手画脚。”朱勇睁开眼,嘘了一口气道:“以后不得再说这种怨言,若只是太监碍事,我能听他们的?”
部将听罢顿时恍然,忙拜道:“国公教诲得是,末将失言了。”“已经被降为千总的前永定卫指挥使刘鹤举诸位可知?”旁边一个白面圆脸官儿说道“前些日子我与他来往过,觉得此人并非庸碌无能之将,却是个汉子。”
一个将领不以为然道:“还不是叛贼的手下败将,不过比今天死的罗指挥好一点,至少没丢掉卫城。”圆脸官儿正色道:“刘鹤举言叛军火器凌厉,官军就是在那玩意上吃了亏。
如今高都县两千多人守城,两日而败,就算罗指挥等将领无能,这也败得太凶了。我觉得咱们应该想办法弄一些叛军的火器来揣摩,多了解一下敌人。”
朱勇道:“蛮夷怕火器、那是他们没见识,官军见惯了铳响火闪,哪能栽在这上面?那刘鹤举打了败仗,不过是为自己找借口,你休要受他迷惑。”
部将忙附和道:“正如成国公所言,败军之将自然要找些由头说自己并非无用。打了败仗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自己无能,就像今天咱们见到的这个罗指挥,他是怎么爬上常德卫指挥使的位置的?这地方上的吏治实在糜烂了!”
“当初调常德卫去龙头寺,我正在卢溪,没见过那指挥使,若不是仓促之下没有亲眼一见,也不会让他领兵。”朱勇道“说来这次意外,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地方指挥使不是国公任命的,您也犯不着如此说。”这时圆脸官儿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今之情形,贼军已然控制高都、龙头寺驻军也荡然无存,他们就等于控制了常德府上游的沅水。下官以为,贼军占领此地有三个要义:第一,向西可以和苗人勾连一气互为呼应。
第二,我军主力的粮道补给主要从常德府来,粮道就在威胁之下。第三,贼军顺水可直接威胁常德府当然,因为他们兵力太少,又在我们优势兵力的威慑下,进攻常德府倒不可能”
“耿先生说起话果然是头头是道。”一个武将夸赞起来有点怪声怪气的味道。文武之间总是不太融洽,特别是在军事上文人还要口若悬河,在武将们看来说得好听,真打起来一无是处。这个圆脸的耿先生名叫耿怀远,说起来和朱勇同属安徽籍贯,又是幕僚,在朱勇身边还是说得起话的人。
不过一帮部将和朱勇九死一生,关系也并不比平常只动嘴皮子的先生差了。耿怀远一脸鄙夷,更让几个武将很不爽快。他仰了仰头,抱拳道:“晚生有一计,不知可否在主公面前一言?”
朱勇早就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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