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辫子

    母亲老了，这是我今年的一个惊人发现。五月一放假回家，和母亲在菜园子收割那片油菜的时候，忽然发现我那刚强骄傲的母亲曾经乌黑油亮的头发一半都是灰白色了。我心里一阵难受，眼泪瞬间从眼眶涌出。

    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母亲还是梳着两条油亮的辫子，头发不但粗而且很黑，很让人村里的年轻媳妇羡慕眼气。

    母亲总是很早就起来为我们做好饭，然后才慢慢地梳理她那悠长的辫子，母亲梳辫子的样子很美，头歪着，然后把辫子慢慢解开，一缕一缕的头发就散落下来，一波一波的披满后背，就像村前小河里风起时那一层一层的波纹，木梳在母亲的手中从上而下，慢慢滑下，波浪似的头发就在母亲的梳子下流动。那些脱落的头发就随着母亲的梳子缓缓而下，然后随风飘散而去。

    母亲神态安详静溢，梳理头发就像是一项圣洁的工作，待我们一个个吃饱喝足，母亲的头发也梳理完毕。小时候生活很苦，红薯基本就是生活的主食，偶尔的一点细粮也被我们这些饿得嗷傲叫的家伙糟践到肚子里了。最后吃饭的母亲碗里盛的永远是最稀的粗茶淡饭。红薯汤汤，就是母亲的口粮了。

    我一直不知道头发有什么具体的用途，但总是有许多外乡的人来我们那偏僻的小村子收购头发辫子。母亲的辫子在那个经济不富裕的年代也是能值几毛钱的。

    很多走江湖的生意人都想收购母亲的辫子。不辞辛苦、三反两次到我家找母亲搁磨头发的价钱。母亲总是一笑而拒绝，那些收头发的总是带着希望而来，泄气而归。母亲喜欢她的头发，很喜欢，从她慢慢梳理的程度上，然后再慢慢地用黑色的小卡子两边卡上去，乌黑油亮的头发就乖乖地躺在母亲的头上舒服地休息着。很安静、很安静。

    母亲的辫子是从少女时代就开始留的，外婆一共生养八个子女，母亲是外婆的长女，做为长女的母亲没有进过一天学校的门，她的活动范围是帮外婆带弟妹、去挖野菜、去生产队挣公分。外公成分不好，要接受批斗，那年月，母亲就是那个大家族的顶梁柱，她扛起生活的重担，同外婆一起撑起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大家庭。供年幼的弟妹读书，而我的母亲只能在学校的门外望一眼，然后扛起锄头大步流星走向那广阔的土地上。

    夜深人静，陪伴母亲的就只有那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辫子是母亲少女时代的骄傲、是母亲少女的梦想、是母亲青春的回忆

    结婚后辫子依然是母亲的象征，是年轻媳妇的羡慕。母亲很爱她的辫子。童年的我印象深刻。尽管那时候日子很艰难，母亲都舍不得卖掉辫子。

    母亲生养我们兄妹五个，不大不小、不高不低的我们齐刷刷地冒着烟长，母亲娇嫩的容颜却被红薯汤折磨得没有一点油水，皮肤开始慢慢地变粗糙了，头发也有些干燥了。

    渐渐地我们一个一个读书了，不认识字的母亲咬紧牙关把我们兄妹送进了学校，母亲更操劳了，手掌上的老茧抚摸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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