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法师武林瓯越双肩

张。温州江心寺的钦云法师急电召回木鱼法师，组织了一个能适应战时需要的佛教组织——中国佛教协会永嘉县分会。木鱼法师担任理事长。在第一次常务会议上，他提出组织一个抗日团体——中国佛教协会永嘉分会僧尼救护队，并在会上介绍了杭州僧尼救护队的经验。有人也许会问：“这些僧尼平时在寺里清静惯了的，能胜任救护工作吗？”木鱼法师对当时僧尼的爱国思想作了一个总结：“旧中国的僧尼，历来是处于被压迫的地位，受社会的轻视、歧视，与贱民乞丐差不多，在晨钟暮鼓中消蚀青春。当祖国一旦遭受日寇侵凌狂轰烂炸时，眼看无数同胞惨遭杀害，无不义愤填膺，亟思尽国民天职。大家认为参加抗日救护工作，既可打破世俗偏见，改变人们对僧尼的看法；更可救死扶伤，救护生灵，尽佛门弟子的天职。因此，一经动员，抗日救国有的热情即似火山爆发，谁也不甘落后，而且尽责尽职，生气勃勃。”救护队由青年僧尼组成，共45人，30名僧人专门负责抬担架，15位尼姑负责包扎护理工作。这个僧尼救护队采取军事化管理，每天早晨在天宁寺集合训练上课，课程有军训课、护理常识课。队员们不分男女，一律自费制作藏青色中山装，打绑腿，穿布草鞋。木鱼法师将学的流亡三部曲教给大家唱，一时间，寺院里不闻钟声、念经声与木鱼声，而是响起雄壮激越的抗日歌声，变僧寮为军营，体现了僧尼们普度众生的高尚情怀，颇为时人所称道。

    在木鱼法师长长的一生中，有26年不在寺院中度过，难道他曾一度还俗了吗？非也！他尝尽了铁窗风味！木鱼法师家因拥有田地、竹林扩造成纸厂，在土地改革运动中被错划为地主成分。他的堂哥曾经当过伪保长，跑到江心寺躲避。1951年，木鱼法师以“包庇反革命”罪而被逮捕，判了五年徒刑，到苏北某农场接受劳动改造。刑满后留在农场务农，一呆就是20年！文革结束后，他回到了老家，兄弟们早已各立门户，他更无心婚娶，那里的江心寺一派荒凉景象，无法居住，佛心依旧的木鱼法师到了平阳青山寺过起了苦研佛理、持戒精严的寺院生活。1983年，木鱼法师获得了平反昭雪。1985年3月，木鱼法师受温州市宗教局的委托，回到了他的出家之地——江心寺。那时的江心寺早已破败不堪。触眼处，梁断栋折，残垣颓舍，整个寺宇仿佛马上就要倾倒下来。木鱼法师在监狱时曾经想过：此生与江心寺再亦无缘了，谁知现在又在了江心寺里。看来，他与江心寺的缘远远未尽呢。故当他重新踏上江心寺时，慨而作诗道：“一别沧桑四十年，前尘回首已如烟。行云依旧随流水，再续江天未了缘。”

    从1985年至1989年间，木鱼法师奔走在江心寺的兴复之旅中。他通过种种渠道，八方求援，他带领驻寺僧代表数人，赶赴省内各大丛林商借款项，经七塔寺方丈月西之指点，先后去了普陀、天童、育王、国清、灵隐诸寺，借得人民币16万元，国务院拨款15万元，赵朴初先生个人捐款3万元，加上海外侨胞和温州佛教界善男信女的捐助，共得人民币30万元之多，于1985年底动工，途中克服许多困难，终于1990年冬峻事，前后花了六年时间。1991年10月间，焕然一新的江心寺举行了中华佛教人物大辞典的定稿会，会上聚集了全国佛教界的许多著名人士。11月21日，举行了江心寺佛像开光暨木鱼法师方丈升座大典。那一日，孤屿江心寺内香烟缭绕，游履如云，钟磬齐鸣，鼓钹声声，此为江心寺数百年未遇之韵事盛典！

    1993年，木鱼法师看着江心寺面貌重光，禁不住内心的无比喜悦之情，写下了孤屿颂：

    巍峨双塔峙西东，木葱笼，鸟鸣空，康乐襄阳，清咏柳遗风。南渡宸翰光梵刹，称铁画，说高宗。蜀僧创建法王宫。道宏通，启昏蒙。更羡梅溪，苦读夜灯红。信国输忠存正气，昭日月，贯长虹。

    惜乎天道有时居然也会不酬勤！刚刚喜像万千的江心寺，于1994年8月21日，遭受了十七号强台风的袭击！水经处，法物漂流，佛像损坏，廊殿倒塌，围墙被水冲毁，灾情之重，为历史上所未见！

    如此惨重的损失，对木鱼法师来说，打击是巨大而空前的，他辛辛苦苦付出的心血，均付诸东流了！后经八方援助，受灾后22天，修复工程开始，3个月后峻事。江心寺古刹再一次重光，迎接国内外的游客。

    1997年初月，在杭州宗教局、杭州佛教协会和灵隐寺当家的一再邀请之下，木鱼法师来到杭州灵隐寺出任方丈（心江寺的方丈仍兼着）。木鱼法师上任后，主持了罗汉堂、法堂、华严殿的修建工作并对外开放，使得灵隐古寺香火更盛。

    木鱼法师任职方丈期间，曾率团出使日本、韩国及台湾交流佛教文化。率团访问日本时，他作诗道出他的感受：

    千里鹏程高奋翼，率团飞往扶桑园。

    交流佛法友情深，遍历诸山访硕德。

    大阪驱车去奈良，漫山红叶观奇迹。

    万隆古寺万松间，栋宇庄严幽雅极。

    唐刹招提久慕名，鉴真高哲余长忆。

    六翻破浪愿终成，为法忘躯留传绩。

    梵刹建仁尽恢宏，京都相国称殊特。

    霜林清水掩红枫，东福晴光山雪白。

    木鱼法师还负责护送佛陀舍利到台湾，看到万众夹道欢迎的隆重场面，非常激动，作诗曰：

    佛陀舍利福全台，万众真诚瞻礼来。

    更喜天公能作美，晴空万里云雾开。

    台湾的佛光山非常有名，木鱼法师当然不能不游，他作的游台湾佛光山说：

    香积佳餐快意尝，调和六味齿留香。

    东西南北俱游遍，最好风光是佛光。

    木鱼法师奉行“众善奉行，诸恶莫作”的佛教信条。平时的生活非常节俭，但为了修缮寺庙或救助难民，他总是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资助。在他八十、九十大寿时，大家要给他做寿，他坚辞不肯。做寿时，各方方外或方内好友均以诗词相和，显得非常冲和恬淡然又情深意厚。木鱼法师九十大寿时，他作了壬午春节九十自寿诗一首：

    九十春秋似逝川，雁山瓯水旷周旋。

    浮生聚散原无定，尘世悲欢本自然。

    孤屿潮音宣妙法，云林鸟语细谈禅。

    烟花爆竹迎天马，灯烛辉煌古佛前。

    此诗一出，近百位丛林儒坛诗友依其原玉相和之，其中薛行淑先生的敬和木鱼法师大师九十自寿诗道：

    　　沧海茫茫纳百川，众生六道苦回旋。

    红尘祝福蒙因果，大士慈悲启豁然。

    灵隐钟声长觉悟，瓯江潮信永通禅。

    木鱼万劫无生灭，笑伴莲台明镜前。

    邵焕敬先生的奉和木鱼法师大师九十自寿原玉祝嘏一诗曰：

    三生石上夙晴川，赏月吟风旧景旋。

    九秩诗僧仍矍铄，几番风雨悉安然。

    传灯孤屿修多果，驻锡灵山到彼禅。

    妙指拈花含一笑，朴初去后数君前。

    首首和诗，无不旨趣高洁，禅理精研。这也说明木鱼法师平时所结交的都是高雅清修之士。

    就在写这篇文章的前一天，我打电话给灵隐寺的悟智，询问木鱼法师的近况。悟智说，年事已高的木鱼法师仍然遵守着他一贯的生活规律：每天早晨四点多钟起床，做做功课，读点书报，写些诗词。晚上看一会儿电视，八九点钟安寝。吃的素淡，无非是米粥，馒头，面条，米饭加素菜，当然也喝一些牛奶。我听了之后非常欣慰，一代高僧仍长寿健在，这多好啊！尽管他现在仍奔走于温州与杭州之间，这样的劳忙令人担心，但毕竟，能奔走，就说明他的身体没问题。不但没问题，目前为止，木鱼法师还担任了许多社会职务：如中国佛教协会理事、浙江省佛教协会副会长、杭州市佛教协会名誉会长、杭州市政协委员、温州市佛教协会会长、温州市人大代表等。木鱼法师是一代著名诗僧，出版了孤屿明灯录（介绍江心寺历史与历代高僧）、沧海吟余诗集、沧海吟余续编等。

    这篇文字行将结束，突然记起木鱼法师的一段话：“我是信佛的，佛教提倡‘慈悲不怀’，‘慈悲’两个字，‘心’都在下面，所以做人行事，心要放得下，这样才会不在乎个人得失，乐意去做善事。”话语平常，却道出常人所未能道出的深刻含义。

    此刻，窗外月正明。江心寺想必亦沐浴在冲融的月光之下吧。如洗的月色中，氤氲着想木鱼法师沉睡的酣声与梦中的笑声。我想，一定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