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的新兵训练中心,总是挤满了探望的亲人与摊贩。探亲的人潮、车潮,把平日冷清的营区道路塞得水泄不通。那些刚入伍的新兵翘首盼望,为的只是能自由活动筋骨;而几日下来操练的成果,全展现在黝黑的皮肤上,让亲人看了又笑又怜的。
林立薇特地起了个大早,昨晚她已跟司机说过,也请示过父母,她要去看张亦樵。
她仍是一身白衣、白裙,让轻柔飘逸的长发垂在肩上。她准备了一个小食篮这是她妈妈教她的,免得到时忙着买吃食,慌慌乱乱地连话也说不上几句;她真的好感谢她的父母。
这会儿,她正伫立在营区门口,食篮里的饮料还是冰的呢!随着登记的人群,她亦步亦趋;亦樵不知道她要来,她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一位阿兵哥操着不甚流利的国语,要她到等候区等候,他们去叫张亦樵。
张亦樵正在寝室振笔疾书,报告自己在军中生活一切安好,要家中老母及弟妹安心;直到有人唤叫:“张亦樵外找!”他还以为自己听错,暗忖:会是谁?
待迎入眼中的是一片熟悉的白,他心中一片了然是立薇!
离别一月余,说不想她是骗人的,但他不愿强求,他只用“随缘”的消极态度来思念她。
他也知道她的心,但他却更想用时间来证明。一般年轻貌美的女孩,有许多因男友当兵寂寞无伴,以致“兵变”的;但是,他们什么也未发生是他不准它发生的!好几次在阁楼,看着她红艳艳的唇,他都情不自禁地想
今日她意外地来访,仿佛将他们彼此的感情更推进一层;张亦樵发觉,他不但没有不悦,反而有一丝雀跃!
“立薇,你怎么来了?”
他黑了,也瘦了,但更有精神、更英挺了!林立薇的目光留恋着他,好久了,好久没看到他了,她喉头一紧,却说不出话来。
四下已有多人等待旁观这一幕,太多了,有人还当众拥吻,这一对似嫌保守;不过,连旁人都看得出他们对彼此的深情款款。张亦樵将林立薇带至一处空旷的草地,坐在一棵阴凉的树下,体贴地拿出手帕,为她垫在地上。
“立薇,你瘦了!”
“张大哥,你瘦了!”
他们同时说,接着两人均噗哧一笑。
“很早就起来了吧!累不累?”张亦樵的语气十分温柔。
“不!不会!你好吗?习不习惯?军中生活严不严格?吃得好不好?”林立薇一个劲儿地关心。
轻凉的微风拂过她的发梢,有几绺细发掉落在她的颊上,张亦樵好想为她拂去
“好!好!好!一切都好,你呢?暑假中做些什么?有没有计划到日本找阿姨玩?”张亦樵知道一有长假,林立薇都是往国外跑的。
“不!没有!”林立薇打定主意,这个暑假只要可以探亲,她一定会来看他的。“来,张大哥,要不要喝点饮料?还是冰的呢!”
“立薇,不用麻烦了,下回你也别来了,这么热的天!”张亦樵实在不忍她辛苦地来回奔波。
林立薇递饮料的手停下了,委屈地低下头,小心地问:
“你不喜欢我来看你吗?”
相处久了,张亦樵自是知道林立薇是一个善良到有事一定会先自责的人,所以,他知道他伤到她了;于是,他握住了她拿饮料的手,坚定地告诉她:
“不是不喜欢,立薇,是不忍!我不忍心看你这样跑来跑去。我说过了,我会写信给你,也会打电话给你啊!”林立薇脸红了,因他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她不愿他放开。她更低声地说:
“可是,我喜欢来看你!我我想来看你好不好?这样看你一眼,会让我觉得等待了一个月是有价值的,那我下个月也才会等得有希望。亦樵,我可以喊你亦樵,而不叫你张大哥吗?我我喜欢来看你!”
望着林立薇红透了的娇羞容颜,张亦樵又怜又爱。
“傻立薇!那么,今天我就让你看个够吧!”
他们都笑了,笑在彼此深深的疼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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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维扬发现他找不到章青了!寄到宿舍的信,盖着“查无此人”的戳记被退了回来;寄到她系上的信,则又石沉大海;更糟的是,他又奉调外岛,根本插翅也难飞。
初抵斯地,军中的情况不是出身富贵的他可以想像,他有些适应不良在环境,在心里,他都觉得难捱!如此一来,他发现他更需要章青的慰藉,章青往往能带给他稳定的力量喔章青!章青!在枯燥、寂寞的外岛,他想她想得心疼、想得发疯、想得生气,想得怀疑她是否已变了心!?
他沉不住气地打电话给方维轩,要他有空去找章青。
“问她是什么意思?”他在电话里恨恨地说。
方维轩仍是那副不经意、懒洋洋的调调儿,说了一句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维轩要他休假回家时,先找爸爸谈一谈;找爸爸?谈什么?为什么要先找爸爸谈?
“大哥”方维轩在电话里头说:“当兵了,日子不像以前那般自由惬意了,你也该长大了,你要有足够的勇气来承担你们要面对的一切。”说完,他便挂掉电话。
这维轩,每次说话都老气横秋的,他是早他几年入伍没错,但这口气活脱像他是大哥,而他才是小弟似的!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家里有什么事瞒着他?难道章青已琵琶别抱?想到这里,方维扬的一颗心更加不安了。
而章青面对学生生涯最后一年,心中却百感交集,颇有万般皆休的感觉;因为工作表现颇佳,而且大四的课程较少,她仍留在那家公司,继续担任临时助理的工作。若不是这样学校、工作两头奔忙,她想,她真会因思念方维扬而憔悴至死忙碌真是最好的治忧剂!
宋晓玉好几次劝告她,她这样似自戕的伤害,使她看起来形销骨立,如行尸走肉;看着镜中日益苍白的容颜,她知道她已病入膏肓,但她已不在乎了!
她忽觉她不能适应都市的生活,或许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待大四毕业后,她决定要逃离这里。对!逃离!都市的虚伪、浮华,她看不惯;那些日日忙碌奔走的人群、乌烟瘴气的天空,她不能适应;处在高楼林立的大厦中,令她感到又自卑又无奈。她多么想回到山林、回到田野,那里没有虚假狡诈、没有暗藏心机、没有阶级等别,也没有谁不如谁的比较,她对都市的人性灰心透了!
这一日,近下课时分,教室外兴起一阵小騒动。章青丝毫未觉,后座的宋晓玉戳了她一下,用手比了比外头,章青转头一看是她朝思暮想的方维扬!由于他仍着一身戎装,才会引起多人侧目。
他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章青,眼中有两簇火焰;章青也忘情地看着他,忘了时间、忘了上课、忘了方仲棋,也忘了多日的心伤。
她的方维扬变得瘦但精壮,理了小平头,使他更显俊拔。他过得好不好?她收过几封他寄到系上的信,知道他人在外岛。她希望严格的军旅生活能使他更茁壮,而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但有时她又不忍他吃苦受罪,而祈祷上苍能厚爱他一些。如今,看他一袭英挺的戎装,寒冬了,他不冷吗?去年此时,他们还在他家兀自编织着美梦,今日如此凝眸对望,章青眼中一片湿热。唉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方仲棋!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章青踟蹰着,她不想让方维扬知道方仲棋来找过她,而她当时也默允了方仲棋,她不想破坏他们父子的感情。维扬呢?她不想提那一段,他想必十分不解她为何突然对他冷淡无情吧!要让他误解吗?如今已到这般田地,又何尝不可?她不管维扬将如何误解她、如何看待她了,今日有缘一见,她要好好看看他、陪他,说不定此生就仅此一次了。她心凄恻极了!
方维扬看着瘦弱的章青缓缓向他走来。这章青!她怎能像没事人般地镇定?她欠他一个解释!看她那么一副我见犹怜、弱不禁风的模样,方维扬心里就有气,她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几个月的军旅生活让方维扬知道何谓“明哲保身”更使他变得较沉得住气,不,该说是深沉这是成熟吗?他不知,但脸上却已有沧桑的痕迹。
“维扬,你好吗?”章青道;她仰起脸,目光在他脸上梭巡,唉维扬!
“不好!十分不好!”方维扬声音粗嘎地说:“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章青打了电话,跟公司请假;所幸,她的工作是按件记酬,较有弹性,也比较不耽误公司正规的人事制度。
他们来到昔日他们常去的一家咖啡厅,烛光依然温馨,音乐依然轻柔,甚至连角落窗边的位子也不变;但,从前那份感觉却不存在了!
“章青,你搬家了?为什么我寄给你的信都被退回?为什么不告诉我?”方维扬看见温婉的章青,再次不由自主地赞赏她的美!她美得让方维扬担心她会被人追走不,他要对章青有信心,但至少,有人会觊觎章青他不许!他握着章青冰冷的双手,激动地说。
“没有什么,我最近找了一份工作,比较忙,而你人又在外岛,联络不方便,所以”章青支吾其辞。
“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当兵前,我们还说好的”
“维扬,冷静一点,你这样永远不会长大。人,总是会变的!”
“你变了?”方维扬痛心地道。
“不,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变!唯有这一点,我脑葡定,但,维扬,这并不够,或者或者我们无缘呢?或者或者我们不适合呢?”章青太含蓄了,她未点明重点。
“我不懂!章青,如果你对我的感情不变,那你为何还能想出其它的理由来搪塞你的反常?什么无缘?什么不适合?这些都是你的藉口、你的说辞!你说过,你要与我终守一生的,你忘了吗?还是还是你不甘寂寞,又交了新的男朋友?”方维扬忿忿然的。
他的话,章青并没有生气。相见时刻如此短暂,她怎么还有时间生气?她只淡淡地说:
“不,维扬,或者你不信,但我知道,我可以保证,我此生此世只有你方维扬一个人;只是,我也觉得我们有情无缘,或者情深缘浅吧!维扬,或许你现在不能了解,但,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将来你就会知道了。”
“我是不能了解!章青,为什么你不把话说明白?你的这些理由我不能接受,你也不能用它来打发我!”方维扬那固执的霸气,显然他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章青默默地瞪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路上行人依然,日子仍要延续,但今日,她不愿有未来,她只想好好与方维扬度过,伴着他、守着他,她想把一日当一生看待。
“维扬,别说了,求你!让我们好好地过完今天,以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时间会告诉你答案的。”
“可是,章青”
“嘘!求你!”章青用手指轻按方维扬的唇。
方维扬无言了,或者是多日不在她身旁,让她想东想西,想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排遣她的思念吧!他要对章青有信心的,她不是说,她此生此世只爱他一人?这就是了,章青是他的!
他们聊着别后种种,章青一再叮嘱方维扬要好好照顾自己,并且要方维扬策划自己的未来,并一一去实现。方维扬听得有些啼笑皆非,因为章青似将她母爱的关怀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为了怕她忧心,他也一一应允;他要让章青知道,他的未来有梦,并能筑梦踏实。他告诉她,他的梦中有她,还有他们的未来!章青笑着摇摇头,她眼底有泪。
章青,你这样多愁善感,我将来定会好好将你疼惜。你是我挚爱的小妻子呵!方维扬心想。
由于方维扬的假期有限,他尚未回家哩!因他心中牵挂着章青,所以先来找章青。章青不敢任他如方仲棋所言,必须在亲情、爱情二选一,她不要她的维扬为难!唉!不要再想方仲棋了,今晚,她是快乐的,是她与维扬共有的,是的,只有今晚。
章青要方维扬早点回家,方维扬却坚持要送她回去,他要知道章青过得好不好,而且,他要知道章青的地址,他怕章青又不回他的信;在外岛,情书抵万金哪!
章青租的套房约有十几坪,里头的摆设简洁雅致;她在窗口挂了一串风铃,迎风摇曳,叮叮地作响;小茶几上的花瓶插着一朵莲花,只有一朵,一如章青孤单寂寞的身影穿梭于台北街头。
方维扬为自己不能常伴章青而愧疚。他的章青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不要说礼物、鲜花了,就连寻常的甜言蜜语,也因时间匆匆而无暇倾诉;现在,他们又因分隔两地,而不能时常见面唉!以后,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方维扬仍不愿离去,他后天就得走了,明日,不知得不得空,他那父亲少不了又要带他去会会亲朋好友;章青也舍不得,时光匆匆,但朝朝暮暮又岂能永恒?就这样,他们任时间流逝,而方维扬再也难耐多日的相思激情,热切地拥吻章青;他的热情透过舌尖、指尖,一波波地向章青袭来。章青呢?她却是绝望的,她以不曾有的“最后一次”的心情迎合他,这样的情绪,大幅震动着他们俩。章青因这排山倒海的情愫而落泪,喔维扬!
她的泪激起了方维扬更多的温柔,他解开了章青的衣扣,一路缠绵地吻了下来;他们双双倒卧于章青铺着蓝绿碎花床单的床上,热切需索的心熨烫着彼此。方维扬要的更多,而章青则一味地想付出,她要方维扬的!她管不了方仲棋,管不了明天,现在的她只待方维扬的需索,而让彼此到达更美的高峰。
维扬,拿去吧!反正,我此生只有你一人,我不在乎,一如起始;如果一切注定将发生,又有谁抵挡得住?喔!维扬
他们从彼此的依恋中醒来,章青的头枕着方维扬的胸,她好满足、好快乐!方维扬也是,章青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过了今夜,章青便是他方维扬的女人!这是一个事实,不再是一句口号!望着床单上那殷红的血渍,方维扬道:
“章青,我弄痛你了吗?你后不后悔?”
章青不后悔,一点也不!虽然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她心甘情愿。她喜欢拥有方维扬,喜欢被方维扬拥有今晚,她将它化为事实存于心底,纵使以后分离,她也会将今夜的甜美化为永恒的回忆,永远留存在她心坎底,就让她带着这些回忆死去吧!真的,她一点也不后悔!
“我不后悔,维扬,永远也不!”
“章青,我一定会娶你,这辈子,我们都要厮守在一起,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喔你不等我也不行,我已经是你的丈夫了。呵!我心爱的小妻子!”方维扬怜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头。
“是的!虽然没有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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