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只是有些天真,搞不清楚状况,并不愚蠢。
但当她获知父母已将自己的身分证、私章,连同银行簿子和密码全交给丁兆,这是因为丁、姚两家就要联姻了,当然要加紧合伙做生意的脚步。
可姚家那对老夫妻哪里知道要如何筹办一家公司?于是,这些办理营业登记、征人、营业许可等麻烦事就全交给丁兆这热心的好人去处理了。
至于姚家,他们只要让出两个人的身分和他们全部的金钱,也就足够了。
当姚瑶听完父母对丁兆那连绵不断的赞美之辞不用他们出一点力气和脑力,丁兆会办妥一切,然后,公司的盈余就会源源不断地汇入他们的银行户头里,姚家不再是个被人轻视的暴发户、田侨仔,而是高高在上的企业家了。
姚瑶有一股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自从台湾的诈骗集团开始盛行,一波又一波的受害者陆续出现后,政府改了多少政策,投入无数资金去教育百姓,小心防范,重视个人资料,别让它们随便流泄出去,否则,下一个受害者很可能就是你了。
但那些行动都没在姚家父母身上起了丝毫的作用,他们是主动地双手送上了自己的所有去让人家骗,还把那个坏蛋当成神祇那样地崇拜。
姚家完了。姚瑶清楚地看到了这个事实。
她没再理会对未来描绘得像天堂那般美妙的父母,就让他们在里头作完他们人生中最后一场梦吧!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家门。
然后,她又看到了她宿命的敌人丁络。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是龙易飞。
但姚瑶根本没注意到龙易飞的存在,她的眼里只有丁络。如果以前她只是讨厌他,那么此刻,她对他的感觉已经升级为仇深似海,怨比山高了。
她一箭步冲过去,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混帐!”
龙易飞惊呼一声,拉着丁络想躲,但他却动也不动,硬是挨了那一拳。
别看姚瑶生得窈窕玲珑,柳腰纤细得像一折就断,那常年在田里工作养出来的力气却大得硬生生将丁络打退了一步。
他可以感觉到腹里涌出来一股苦涩的酸水,让他眉头整个揪在一起。
龙易飞低骂一声。“笨蛋。”明明可以躲掉的,为什么要自找苦吃呢?
但在丁络心里,这一切都是他欠姚瑶的。
她救过他的命,而当时,他却连一句“谢谢”也没来得及给她。
他欠了她天大的恩情,如今,哪怕她想把他的命收回去,他也无能反对,更何况只是小小的一拳。
姚瑶揍过人后,被怒火冲晕了的脑袋也稍微冷静了点。既然她父母都已经把自己、连同家里所有产业都送给了丁兆,丁家人也该满意了,丁络还来找她做什么?总不可能他真想跟她结婚吧?
最后一个念头让她脑袋泛起了一阵迷糊,她静下心来,仔细打量着丁络。这高壮的男人拥有一副健硕的体魄,五官分明,带着一股像是春天阳光一般的味道。
他的眼睛澄澈透亮,偶尔有几丝涟漪闪过,带着人世间那最深沈的喜怒哀乐。
丁络,一个出生富贵的大少爷,生命旅程理该走得顺遂愉快,但奇异地,姚瑶在他的身体里瞧见一缕饱尝红尘冷暖的苍老灵魂。
他再次带给她一种熟悉的,亲密的感觉,就好像那个她这辈子最敬重的爷爷一样,真是见鬼了。
但她心底的怒火也因此全部消失,看着丁络的眼神不再夹枪带棍,反而隐藏着一股浅浅的欣赏。
泵且不论丁络的真实个性为何,单看他敢正面接她拳头,不躲不闪,就代表他是个敢做敢当的男人,值得她尊重。
“既然你父亲已经从我父母手中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你应该就没有理由再来诈骗我,毕竟,姚家已经一无所有。但你还是来了,为什么?”之前她对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半信半疑的,可以他现在的作为,她还能对他起疑吗?“就凭我们两个这样不太熟就相过一回亲、见了几次面的关系,你便不顾一切地想尽办法要帮我,太不合常理了。”
“但我确实想帮助你把你家失去的东西都拿回来,不应该说,请你给我一个回报你的机会。”丁络万分诚恳地说。
旁边,龙易飞的眉头已经耸成两座小山。丁络的主意他一点都不喜欢,但他阻止不了他,真是该死!
“就是你说我救过你一命那件事?”姚瑶摇摇头。“我没有那个记忆,丁先生,也许你根本找错救命恩人了。”
“我不会搞错的,那个扔书包救了我一命的小女孩,走的时候没有拿走那个书包,我让保镖们把它捡回来了,我在上头看到你的名字,三年甲班姚瑶,对吧?你小学时读的是这个班级?”
她确实吃了一惊。“没错,但我完全没有在西门町扔书包救过人的记忆。”这是怎么一回事?巧合吗?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会读三年甲班,名字又叫姚瑶?
难道真的是她救了他?但她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她九岁的时候老天,她只记得每天一下课就跑回家里,跟着爷爷在稻田里乱晃。
姚家有一大片地,当时都是属于农地、林地,稻田的旁边有一座小丘,那上头有好多树,和一小片竹林。
夏天时,她最爱在林子里捉蝉玩,把牠们放在钻洞的奶粉罐里,整晚都可以听着牠们唧唧唧地叫。
秋天没有蝉,但可以挖蚯蚓去钓鱼。
冬天很冷,不过清晨,那竹林里稍稍探出个小脑袋的笋子却相当清甜可口。
春天哈,那是一整年最好玩的季节,跟着爷爷在水田里摸爬打滚,把自己弄成泥人似的,尽管母亲老是会拿起藤条追着她打,可对于田里的工作,她永远兴致勃勃。
如今,小丘已经变成一片高级别墅区,农田有的辟成了道路,其中一块还变成了一座观光商场的部分。
商场开幕时她去逛过一次,里头什么都有,百货公司、餐饮店、电影院哪怕一个最挑剔的人也可以在里头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是,那里没有姚瑶心目中真正的渴求:放眼望去满眼的绿,从远处吹来的风里还挟带着一丝草木的清新气味。
没有泥土、没有稻田、没有树林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家乡变成一堆钞票,现在都存进了丁家的户头里。
其实她宁可不要那些钱,她要的是那一大片、几乎望不尽的土地。
“丁先生,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对你所叙述的那件事情没有记忆,或者,我遗忘了,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你愿意帮助我,我很感激,不过也请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也许你找错救命恩人了也说不定。”姚瑶想了很久,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丁络听得很是开心。当然嘛,九岁的小女孩,记忆不是很好也是有可能的,他不在乎这点小事。重要的是,她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你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我的真心,不管日后有何结果,我都不会后悔。”
龙易飞在一旁猛翻白眼。这两个人,一个直爽、一个忠实,要不是家庭因素,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这样的人吗?一个抓着了人就拚命要报恩、一个死活不承认自己救过人,哪怕眼前有大把便宜可占,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所有可能的后果说了出来。
龙易飞觉得他是见到了两个中世纪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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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络最后决定,帮助姚瑶的计划变更成了快刀斩乱麻那一篇。他心里也是怕的,丁兆拿了姚家父母的身分证,天晓得会干些什么事出来,还是尽快把事情解决的好。
丁络和姚瑶将在四天后举行婚礼,然后,他成为姚家的女婿,再让姚瑶把丁兆扣在姚家父母头上那个空头公司转移到他名下。
除非丁兆狠下心要玩死自己唯一的儿子,否则这家烂公司总会因为“丁络”这两个字而保住的。
至于姚家的损失,那就由丁络私人来补偿了。
只是这一番手脚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丁兆发现的,否则让他提早玩死了姚家那对老夫妻怎么办?
丁络当初提出和姚瑶结婚的要求时还想着,丁兆会不会看在亲家分上,放弃姚家那笔可观的财富?
但事实证明了,丁兆坑人是亲疏不分的,只要引起了他的贪念,他就要把目标物给整个夺到手。
现在只能祈祷“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放在丁兆身上,还是管用的,否则不只姚家完蛋,连丁络都遭殃。
丁络和姚瑶为了能够顺利瞒过丁兆,积极地参与婚礼的筹备工作,两人脸上褂满了笑,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婚礼充满期待。
当然,他们还准备了完整的医疗报告给丁兆,证明姚瑶确实怀孕三个多月了。
丁兆很是兴奋,居然没派人调查一下那份报告是否属实。子嗣不昌的丁家就要有下一代了,他乐得是有点头晕了。
至于姚瑶还有婚礼,他根本不在乎,有姚家那几亿台币在手,他随便扔出个几千万都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办出一场世纪豪华婚礼。
姚家父母真是一对美妙的人儿,比天使还要可爱,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他们那么好骗,丁兆估计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世界首富了。
看在那一大笔钱和他第一个孙子的分上,丁兆决定不要太为难姚家人,等到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赶走就是。原本想让他们身败名裂的那些阴狠手段,就留下来对付其他更让他看不顺眼的家伙吧!
所以当他经过客厅,听见姚瑶正在对着前来接洽喜宴业务的饭店经理大发娇嗔:“为什么都是法国料理?鹅肝、生蚝、蜗牛这是什么东西?统统给我换成中国菜。”
“是的,小姐。那么这份菜单你觉得怎么样?”饭店经理马上又递过来另一份中国菜谱。
“鱼翅、鲍鱼、燕窝、炭烤牛小排”姚瑶越念、眉头皱得越深。“你们就只有这种菜色吗?没有其他更特别的,在其他饭店吃不到的”
现在换成饭店经理皱眉了。丁、姚联姻是一桩大生意,本来,他们如果能够给上足够的时间,一星期就可以了,饭店是可以拟出一些特别的菜色。
偏偏他们日子订得这么近,饭店还能怎么办?只能拿现成的东西来发挥啊!
姚瑶突然把手一拍。“有了,我想到啦!米,给我一桌每一道菜里都用得上米的料理。”
饭店经理彻底傻眼了,这是说他们要吃炒饭、稀饭、烩饭之类的东西吗?
接着,丁络又在一旁轻轻地丢下一句话:“对不起,各位,我吃素。”这是他十九岁那年养成的习惯。
想想看,谁见了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割断脖子,那喷溅满天的血花,连空气里都是一股浓厚血腥味,能不恶梦连连?
丁络从此之后,见到血肉,包括自己不小心弄伤身体流的血都会吐得头昏眼花,这样还能吃荤吗?
这时,饭店经理已经有一股彻底撞死的冲动了。
而丁兆就站在走廊的阴影处微笑地听了片刻,轻耸肩,招呼一大票心腹手下转过一道隐秘的回旋梯,进书房商量事情了。
年轻人嘛,对于婚姻总是有一种盲目的期待,随便他们搞吧!就算最后他们订了一百桌满汉全席,以姚家送过来那大笔金钱也足够支付了。
察觉出丁兆一行人的气息消失后,姚瑶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想放饭店经理一马,反正是场假结婚,哪怕饭店端出一碗卤肉饭上来,她也是不在乎的。
丁络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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