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雪很美丽,但实际走到屋外,挨冷受冻,才知道雪不是只有美丽的一面,还有致命的一面。
以前,除了父亲会对她撂狠话之外,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对她吹一下,但现在,温柔的冷御觉会突然对她暴跳如雷,虽然她并不觉得他会真的伤害她,但她还是感觉受伤害了。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象牙塔以外的世界并没有比较美丽。
隔天,百合顶着熊猫眼出房门。
昨晚,冷御觉离开后,就没再来看过她一眼,她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她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一开始只觉得错愕、委屈,后来愈想愈不对。冷御觉该不会就此不理她、不要她了吧?他会赶她走吗?
到时该怎么办?与其说她害怕回去见父亲,不如说她不想被冷御觉放弃,或者说她不想放弃冷御觉也行。总之,她心里知道,她赖定他了。
为了确认“现状”她用力克服羞怯,准时下楼早餐。
看到他神清气爽的模样,百合想打自己的头一百下,只因他英姿焕发,而她脸色黯淡。昨夜烦恼一夜的人,显然不是他。
“百合,怎么了?”冷御觉很诧异她会加入早餐的行列。
“没、没有。”她忐忑不安地度过整个早餐时间。
饼后,冷御觉若无其事地带她到暖房看花。
站在温暖的空间,她仍七上八下,不时地偷眼看他。
“怎么了?百合,你今天早上一直在偷看我。”“是吗?”
“你的气色很差。是昨晚没睡好,还是染了风寒?”
都不是,她只是心很乱而已。但她却脱口而出:“我们昨晚吵架冷御觉想了好一下子,仿佛早忘了这件事。“只是意见不合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苞“他”意见不合,对她来说,就够严重了!
“我不想再惹你生气了。”百合直接要求。“你可不可以直
接叫我去做些什么,或不要做什么?”明确规范,就像昨夜规定她吃掉的食物分量,他落得轻松,她乐于从命。
否则,她来到冷宅,没有人安排时程,一整天都没事情做,心中空空落落的,愈坐愈烦恼、愈坐愈心烦。
冷御觉微笑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我愿意听任你差造啊。”
他笑吻她光洁的额头。“这句话如果留到上床再说,我会非常高兴。”
她暗暗记下。
“但是,平常时候,你必须自己找事情做。”
“我能找什么事情做?”她完全被动、完全无助,每天除了见到他、跟他在一起很窝心之外,其他的生活形同空白。
但并不是她要自己空白,而是她手里根本没有调色盘。即便有,她都下晓得该怎么为自己的生活上色。
她这辈子受到的支配与命令已经太多了,多到习惯、多到麻木,多到任她抉择,也不知从何选起。
“我找不到。”她羞愧承认。
“如果你在乎我,你就一定找得到事情做。”他坚持到底。
其实他不懂,对不对?她切切地凝视着他。
他不知道,对她来说,箩子里的生活相对轻松,笼子外的世界,自由反而像是呛进肺腔的水一样,会令她窒息。
“我很在乎你,但我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
他耐心引导。“百合,关键是‘尝试’不是‘一开始就做对’。”
“我”
“我并不是为了要改造你,才把你带出来的。我要你活出自我。”
这就是他无法要她往东,往西的原因。他希望她做任何事都发源于“她想”而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包括他。
没错,他有很强的占有欲,但占有欲并非支配欲,他不要她言听计从。
“什么是‘活出自我’?”她愈听愈糊涂。
“就是,你想躺、想睡、想看书、想散步,不管你想做什么,都随你,你高兴、你想要、你喜欢、你快乐就好。”
问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做什么啊?
以前,她的生活被规律化丁,给她一段空白时光,她只会发呆。
他亲她一-卜。“我去换个衣服,准备上班,你剑门口送我。”
这意味着她又要空白一段时间。“好。”她坐在原地,正襟危坐。
冷御觉进入主屋内,梳洗过后,再踏回暖房,她的姿态还是跟刚刚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无力感。
百合就像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附着他而喜怒哀乐。
他在她身边,她可以有元气、有活力,可以容光焕发,可以活得像一个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女人。
他不在她身边,她就空空渺渺,宛如未点睛的墙上飞龙。
他终于明白,最重要的并不是百合为他绽放,而是她必须为自己绾放。
但,他能怎么做?
如果连她自己都无法跨出第一步,他还能怎么帮她?
日子就像车轮陷在泥沼里,空白打转。
一开始,冷御觉常常打电话回来,要百合接听,但只听出她的空寂。
后来,他改为侧问下人,得到的答覆都是百合在发呆。或者在主卧室,或者在起居室,或者在图书室,或者在暖房,只要是没有人的地方,都可以发现她在发呆的身影。
她没有言语、没有表情,所有情绪都锁住,难以解码。
他想起吉川孝太郎。虽然痛恨这个男人,但他必须从他下手的地方,找出如何挽救百合的办法。
吉川有效地控制住百合,在她身边安插四个人手,都在监视百合一举一动。玉子,是女性长者的角色。武忠看似兄长,其实担任保镳。片桐只是粗工,但百合一直被软禁,要维持一个院落的修缮整洁,与其让外人进进出出,不如找个人长期地宿在那里。
至于远野早苗,她和百合几乎同龄,十二岁起就伴着她,她担任什么样的角色?冷御觉陷入苦思。
除了女佣外,她一定有特别之处他仔细推敲,突然灵光一现。
远野早苗担任的是同侪与好友的角色。不管是谁都一样,有些事,就是不会对长者说,这类的事情,就只有倾诉给身边的朋友听。
而远野早苗是另类监视者,负责窥探百合的心理。
吉川把百合的情绪给锁住了,又安插了远野早苗这把钥匙,直接掌握百合的心理。
冷御觉想到一个人可以胜任早苗的角色,那人机智多谋又开朗外向,个性多面化。如果有这人陪在百合身边,或许可以让她不再那么封闭。
换言之,这人将取代远野早苗的部分功能,但他不打算监视百合。
重点是,这人必须没有“任务”在身。
他想了想,终于按下一组电话号码。
“我回来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进冷宅,就热情地抱住罗兰夫人。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叫司机去接你?”“我能自己回来就回来罗。”她的热情仿佛让这栋宅邸苏活起来。
“嘿,帮我把行李送进房里,好吗?”她纯熟地叫住从旁而过的下人。
“没问题。”连下人看到她,都显得神采飞扬。
“先过来喝点茶。”罗兰夫人热切招呼。百合悄悄地痹篇去,心,有点虚。
她从来没见过罗兰夫人如此真切的微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从哪里来。那艳丽的女人就像原本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所有人都接纳她、喜欢她,反观自己,却完全不能融入。
难道她是冷御觉很特别的“谁”?
停!她要自己别想下去。既然没勇气追寻真相,又何苦庸人自扰?
“百合,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喝茶。”罗兰夫人的叫唤,拖住她的脚步。
她只好乖乖回座,发现那美丽的女子正在观察她,而且毫不避讳。
百合没说话,她也不说话。
百合看了她一眼,她也回看着百合,吓得她赶紧垂下头,但她却一瞬也不瞬地继续看着百合。
百合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慌得很。
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没有人帮她们做介绍?她好像对冷宅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且,听她刚刚说话的口气,她跟这个家的所有人都仿佛很熟似的。
实在被她看得受不了了,百合只好开口,先介绍自己。
“你好,我、我是百合。”她下意识地去掉“吉川”这个姓氏。
饼去的日子,不去想;挥打的鞭影,不去想;可能为她受累的人,她更加不想去想但偏偏这些画面一天到晚都齐聚心头。
野玫瑰呼地一声,喘出一大口气。“你终于说话了!”
她吓了一跳。“你在等我说话吗?”
“不然我跟你坐在这里老半天,是为了什么呀?”她爽朗地伸出右手,露出灿烂得让百合嫉妒的笑容。“你好,我是野玫瑰。”
见她慢半拍,野玫瑰主动抓起她的手,摇了两下,又放回去,然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瞅着她,好像非瞅出她的下一句话来不可。
百合垂下眼去,野玫瑰的头也就跟着低下去,硬要跟她来个四目相对。
她可以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这种“紧迫盯人”虽然让她很不自在,但转念一想,其实还满好笑的。
她发现自己不能不理她。“你你的名字就叫做‘野玫瑰’吗?”她抬起头,肠枯思竭之后,终于想到一个问题。
野玫瑰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谁会把自己的名字取作气野玫瑰”?”
“那”她马上手足无措了起来。
野玫瑰捏了捏她的脸颊。“日本娃娃,你很不会跟人相处,对不对?”
她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没关系,在我出发前往下一个任务之前,我有信心把你调教成一个落落大方的淑女。”她眨了眨眼睛。“你别看我这么聒噪,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比你还端庄寡言喔!”
“是吗?”她不信,百合笑得尴尬。钦下一句要接什么啊?
“是呀。好了,别想傻笑带过,跟我聊天,问我问题啊,难道你对我不好奇吗?”野玫瑰挑挑眉。
“一见面就问这么多,会很不礼貌。”
“天啦,你活在哪个时代?规矩这么多!来来来,我欢迎你不礼貌,快点,随便问我,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想到罗兰夫人见到野玫瑰的亲热劲儿,对照她对待自己的冷漠,一个问题就这么脱口而出“你是冷御觉的什么人?”
问完,她随即捣住嘴。老天,她怎么这么不客气?
“果然愈闷騒的人愈辛辣!”野玫瑰鼓掌叫好。“我呢,是冷御觉的朋友,注意哦,是‘好朋友’,不是‘女朋友’。”
“噢,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她安心了,准备打退堂鼓。这一节的震撼教育可以结束啦!
“先不必急着不好意思,倒是你,我很想知道,你是他的谁啊?”野玫瑰一句话如同棋盘上的一句“将军”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百合看着她,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