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到是否喜欢的问题时,就已经是很喜欢了吧。
什么时候追上的呢?在隐竺这里,都没有个确切的时间。即使在结婚之后,她不也是还在继续追逐吗。但,总是有几个标志性的事件,见证着她曾经向他跨越了一步,不论这一步是大是小,哪怕只是挪动了一点儿,当时也曾令她无比振奋。
高二的那年元旦,文艺晚会后,陶大勇就带着他们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向他家出发了。他父母报团旅游,圣诞就出发了,要元旦假期后才回来。所以,他一早就和大家说好,晚上去他家玩通宵。
他们这群人里,女生就冯隐竺自己,就是算上那些编外的小女朋友,也不过才三四个,还未必能获得允许出得来。所以,隐竺再怎么想去,也没敢和家里提。可当她看到吴夜来也跟着往大个儿家走时,她就后悔了。
骑车到他身边,她问:"你不是说不去吗?"大个儿把聚会的想法和隐竺提的时候,她就问过吴夜来去不去,心里盘算着只要他去,她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去待一会儿。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对了,他说"没空"。这会儿怎么又有空了?
吴夜来目不斜视,"我只是当时认为没空,现在有空了。"
冯隐竺马上说:"我不去你就有空了?"
吴夜来没吭声。他今天答应去,实在是大个儿太热情了,电话几次打到家里。爸爸妈妈都说,他也该出去玩玩了,上了高中后就没出去玩过。他自己也知道,他绷得太紧了,长此以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也是时候该松一松了。冯隐竺去不去,他根本不知道,也没想去打听。
见他不回答,隐竺干脆把车横在他车前,迫使他停下来。
吴夜来伸出脚撑住车,"我才知道,你原来除了死皮赖脸地缠人,还很会自作多情。"
"你早就该这样嘛,我问什么你乖乖地回答。"仿佛没听到他刻薄的话,隐竺反将了吴夜来一军。有问有答就是进展,内容是什么,隐竺可以忽略不计。这个时候,她还只是单纯地想结交他而已。结交这种完全没遇到过的类型,对于隐竺来说,也许只意味着挑战。
吴夜来冷笑了一下,逗弄他,这个冯隐竺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要我乖乖的,你要干吗呢?"他慢条斯理地说,但语气中隐隐带出一丝危险的讯号。
隐竺浑然不觉,笑嘻嘻地说:"小孩子乖,当然有糖吃。不过你也这么大了,你说该奖点儿什么?"
"总该是需要的,而前提还得是你给得起的。"
话题转到这里,隐竺有些警觉起来,"是,是。呵呵,都是穷学生,总不能要我颁个全额奖学金给你吧。何况,提钱多见外啊,重要的是心意,心意。"隐竺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被这个和颜悦色的吴夜来给绕进去了。她的钱包经过元旦前贺卡潮的洗礼,如今只剩下角票,此时囊中羞涩,自然不能信口开河。
"那是自然。虽然都说'惜字如金',我也不会真的认为自己说几句话就多值钱了,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尽管不清楚吴夜来为什么突然肯说这么多话,他究竟用意何在,隐竺还是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配合地连连点头,以示赞许。她就是这个脾气,一点点小得意,就够她美滋滋地乐上半天了。
"那你想要什么呢?"
"你真要我说?"
"当然,别客气啊!"一起并肩走着,又聊得兴起,隐竺有点儿忘乎所以地拍了拍身侧吴夜来的手臂,催促着他。
吴夜来马上松开那只手,丝毫不掩饰他对于这种碰触的反感,"不是客气,是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太明白,你对我有什么心意呢?"
"呃,这个,这个嘛"被吴夜来这么直接地问出来,隐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接近吴夜来,想着的只是好同志应该团结到一个阵营,可要她直接表达她的想法,倒真是像吴夜来之前所说的,有点儿自作多情的味道了。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吴夜来并不着急把话接过来,只是定定地等着她的回答,丝毫不觉得冷场有什么好尴尬的。
隐竺搜肠刮肚,只想出一句还算贴边儿的话,"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言下之意就是兄友弟恭那么个意思。
吴夜来点了点头。也对,这个冯隐竺对男生都一样亲切友好,不知道是不是真当她自己是男生了。"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你是一视同仁地皆兄弟?"要真是这样,那就是他之前紧张过度了。董老师的话,毕竟对他的判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夜来是要撇清的意思,可在冯隐竺听起来,反而像是在求证什么似的。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就听吴夜来说:"如果都是一样,那么,我只求你把这种心意用在其他弟兄身上好了。我没有和人称兄道弟的爱好,也不习惯有人盯梢。"
吴夜来认为他已经拒绝得婉转而明确,无论这个冯隐竺存的什么心,都应该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而结果,就应该是两个人再无瓜葛,从此泾渭分明,各不相干。所以,他自顾自地说完,就骑上车先走了。
隐竺呢,却只沮丧了那么一小下,原来他对她的盯人战术有心理障碍。那么,以后只好转换战术了,不能尾随追击,就只好奇袭,改游击战呗!
元旦假期之后,吴夜来总算不会再频遇冯隐竺了。可当他刚要松口气的时候,忽然发现冯隐竺改变打法,开始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她会经常假借书,借卷子之名,到班里找他。吴夜来想过不理她,不出去,可她就死守在门口,托每个出去的同学进来叫他,与不出去造成的效果相比,反而是出去比较低调。
"冯隐竺,你是喜欢我吗?"吴夜来对于这个让他头痛不已的女生,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那么他只好弄清楚她的目的。
隐竺刚要开口,他又说:"别搬出兄弟不兄弟的那一套,你知道,那说不通。"
隐竺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和你在一起特别有意思,你冲我发火我都觉得特别新鲜,好玩。每次你和我说话之前,眉毛会先揪在一起,两边立起来,深呼吸三次之后,你才会开口。"她抬起头,用手指着他,"看,对,就是这样!"
吴夜来打掉她的手,"请问谁皱眉不会那样?我深呼吸,是怕控制不了我的火气,你别不知好歹。"
隐竺笑嘻嘻地说:"识得识得,我知道你对我好啊!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往心里去。"
吴夜来被这样的冯隐竺弄得毫无办法。他发脾气,她抱着研究的心态,只看他面部表情是否丰富,根本不理他的话是否伤人。不理她呢,她可以自己像说书一样,下回接着上回,完全自得其乐。偶尔他不小心被她逗出来一句话,她就欣喜若狂,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庆祝。遇到她,估计谁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所以,到第二年暑假,他们要进入高三之前,冯隐竺已经成功地盘踞了吴夜来身边的位置,而他也只能默许。在他看来,除非他转学,否则摆脱这个女生纠缠的成功几率为零。
其实,如果通过老师、家长,也并不是没办法的,可吴夜来从未考虑过这个途径。他是想,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大。虽然她的存在会影响他的心情,但对成绩,对将来没有影响,也就无所谓了。但他忽略了他心里的那丝不忍,不愿意看她因为他而被人难为。或者正是这种情绪,逐年累积,放大,最后才盖过他其他的想法,让她名正言顺地进入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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