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了,听说一本护照在黑市上值五千美元,小偷们为此会玩命的。
“你的护照在哪儿?”我问西蒙。
“在身上,”他拍了拍口袋说“怎么,你认为我们会走到边境吗?”
“闭嘴,你不该把护照带在身边的。”
“为什么?”
没等我说话,丛林里发出一阵响动,接着传来一阵得得声,我想匪徒一定是骑马来的,而西蒙仍然走在前面。我叫道:“西蒙,快回来!”
“等一会儿,”他转了个弯,人也不见了。
接着传来了他的叫声:“嘿!嘿!等一等嘿,等等!”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嘴里喊道:“奥利维亚,快闪开——,接着便风驰电掣般地扑到我身上,在我倒地的瞬间,我觉得心都跳了出来。奇怪的是,我又感到非常清醒和冷静,所有的感觉都敏锐异常。我觉得小腿碰在了一块硬物上,膝上的血管在砰砰跳动,可是一点儿也不痛!我既不怀疑也不害怕那转弯处必定有死亡的威胁。我知道如何预见死亡,尽管我无法解释这种能力,时间突然变得缓慢下来。这是垂死之人方可感到的人生的一秒钟闪回,而我惊诧的是这一秒钟何以持续如此之久,在这一刻里我可以重温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东西——欢笑、望外之喜,西蒙甚至西蒙!还有爱,宽容,内心的平静,我知道在我离去之后没有留下巨大的裂痕和悔恨。我大笑,感谢上帝我穿着洁净的内衣,尽管在中国没人会在乎这些。感谢上帝西蒙能在我身边,使我在这个恐怖而又美妙的时刻并非孤身一人,感谢上帝能让西蒙伴我而去,不管是上天堂还是入阴间。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艾尔萨又在哪儿呢?西蒙又将飞入哪个天使的怀抱?我的意念变得不再清晰了,时间又开始了它固有的步伐,我站起身来,自说自话地骂道:“真是见了鬼。”
它们出现了,我假定的杀手,原来是一只母牛和它的牛犊。也许是我的叫喊让它们大吃一惊,它们脚步零乱地停了下来,弄得尘土飞扬。“怎么了?”西蒙问道,母牛冲着我一声长哞。如果自卑是我的宿命,我真应该死去才好。我灵魂的主宰在嘲笑我,我却觉得无力回之一笑。我真的窘极了。我不敢再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我明白了精神分裂的感觉,就像在一片混饨中去试图找到秩序,结果却离题越来越远。
母牛和牛犊慢慢跑开了。可就在我们回到路上时,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根拐杖走了下来。他身着白衬衣,外面套了件灰色的罩衫,下面是一条崭新的蓝牛仔裤,脚穿干净的白球鞋。“他大概是放牛的吧。”西蒙说。
此刻我实在不敢做任何假定“就我所知,他也许会是个劫匪。”
我们站在路边想让他过去。但他走到我们面前时却停了下来,我以为会问我们什么,可他竟一言不发,表情冷漠,目光严峻,甚至有点尖刻。
“你好!”西蒙挥了挥手,尽管那青年就站在我们面前。
年轻人仍然缄口不语,眼睛还上下打量着。我用中文结结巴巴地问:“那是你的牛吗?它们真把我吓死了。你大概听到了我的惊叫我丈夫和我是美国人,我们从旧金山来,你知道旧金山吗?知道?还是不知道我们到这儿是来看我表姐的姑妈,她住在长鸣,名叫李彬彬。”
他仍然不说话。
“你认识她吗?事实上她昨天已经去世了,就在我们赶到之前,非常遗憾。所以我们想举行一个一个”我一时语塞,怎么也想不出中文的“葬礼”该怎么说,情急之下,我只好说成“为她举行一个晚会,伤心的晚会。”我边说边紧张地笑了起来,为我蹩脚的中文和美国口音而赧颜。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在心里说,好吧,小家伙,你要玩这套把戏,我就陪陪你,可没过十秒钟,我还是把目光移开了。
“这家伙怎么了?”西蒙问我,我耸了耸肩膀。这个牧牛人与我们在长鸣见到的其他人不同,他的手并不粗糙,发型也不土气,相反,他看上去很整洁,连指甲都很干净。身上透出几分傲气。在旧金山,他会被看成是一个在校博士生、大学讲师或者忧郁的行吟诗人。在这儿他却是个牧牛人,而这个牧牛人阻拦我们的原因却让我无从揣摸。正因为这样,我越发想战胜他,让他笑出来,以证明我自己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可笑。
“我们在散步,”我用普通话说“顺便四处看看。这里很不错,我们想看看山中有些什么。”我指了指那座牌楼,担心他听不懂我的话。
他向上看了看,转过身时已是一脸怒容,西蒙冲他笑笑,靠近我说:“他显然没听懂你说的话,好了,我们走吧!”
我们冲着这位牧牛人说:“可以吗?我们是不是需要什么人的许可?那里安全吗?你可否给我们出出主意?”我弄不明白在长鸣的牧场之外还有什么更美妙的景色,也许他是在嫉妒我们。
他好像窥到了我的心思,傻笑道:“混蛋。”用的竟是非常标准的英语,说完他转身向山下走去,我们一时被他弄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西蒙边走边说:“真见鬼,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
“我不是说你说错了什么,只是问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我们在散步,还问他到这里需不需要经过什么人许可。”
我们重新向山上跋涉,但不再手拉手了。两次陌生的邂逅,先是那些孩子,再是这个牧牛人,为我们之间浪漫的交谈盖上了一块尸布。我想把这念头排遣开,却又根本找不到感觉。我担心这是一种警告,就像嗅到了一种臭味,知道它将把事情引向粗鄙、堕落和死亡。
西蒙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怎么了?”
“没什么,”尽管我渴望向他倾诉,如果不是我们的希望,哪怕是我们的恐惧也好。我停下来,说:“这样说听起来可笑,可我真的很担心——这一切都像是一种先兆。”
“什么事?”
“孩子们告诉我们不要到这里——”
“他们是说他们不能进来,完全是两回事嘛。”
“还有那个小伙子。他暗自窃笑,好像知道我们要去下一个山谷,却不向我们说什么。”
“那仅仅是一般的笑而已。你怎么像邝一样,把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而凭空起疑呢。”
我终于忍不住了:“是你问我在想什么我才告诉你的。你不必事事都跟我作对,出我的洋相。”
“嘿,安静点,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安静下来。你是不是想回去?你真的那么紧张吗?”
“别说了,听你开口我就心烦。”
“什么?我又干什么了?”
“紧张,你只有在说女人和鬈毛狗的时候才用这个词,为了显示你的优越。”
“我根本就没有这种意思。”
“可你对男人从不用这个词。”
“好吧,好吧,算我说错了,你不是紧张,只是有点神经质,行吗?”他笑道“好了,奥利维亚,振作一点,你不舒服吗?”
“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担心,担心我们会进入禁地。我不想再碰到任何人,让他们猜想这些丑陋的美国人在干什么。”
他把我搂在身边“听我说,我们已经快到山顶了,我们只上去看一下,然后就回来。如果碰到什么人,我们道歉后就离开。当然,如果你觉得紧张,噢,我是说担心的话”
“别说了,”我推开他说“你先走,我会赶上来的。”
他耸耸肩,随后大步向上攀去,我站在那儿,为自己的言不由衷而烦躁,但西蒙不理解我的想法更让我气闷。我实在不想发号施令似地说什么,弄得我如同一个泼妇而他却是个逆来顺受的绅士。
当我到达山顶时,他已经在第二个牌楼那儿了,它和第一个牌楼几乎如出一辙,只是更显得破旧,也许是已经有些倾斜。一些墙面上已出现破损,但看上去这些地方不像是岁月浸蚀的,却更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炮火造成的。
“奥利维亚,”西蒙在那边叫道“过来看,真是不可思议。”
我加快脚步,走上牌楼往下一看,那景色几乎令我惊异和晕眩,就像我在梦中见过的神话境界。这和我们刚才经过的阳光普照、平坦的谷地不同,它幽深狭窄,是被强烈的地壳运动造成的深峡谷,到处起伏不平,下面的沼泽像一块破损的地毯,光与影在上面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在永恒的幽暗中变幻着不同的色彩。
西蒙的眼睛因激动而炯炯放光:“不觉得很美吗?”
周围都是土包和岩石,大约都有一人来高。看上去像是墓碑,锥形堆,亦或是一支变成化石的军队;或者也许是罗得那变成盐柱的妻子1的中国式版本,人类弱点的柱标、那些敢于进入禁区并胆敢回头一望者的化石遗存物。
1据圣经旧约,罗得是亚伯拉罕的侄子,所多玛被毁灭时,他得到天使的救援而幸免。出逃时,神告诉他不可回头看,但是他的妻子不听,回头一看,结果变成了一根盐柱。
西蒙指着下面说:“你看那些山洞,至少有几百个。”
从深谷的底部到峰顶,城墙下面布满了裂缝和洞穴。它们就像是巨大的史前殡仪馆中的柜架和贮物箱。
“真是不可思议!”西蒙激动地说,我知道他又想到了邝说的洞。他试着走上去,这只是羊肠小道,比上山的路陡得多,有时必须攀爬而行。
“西蒙,我累了,脚也发痛。”
他回头说:“你就等在那儿,我下去转个五分钟,然后一起回去,好吗?”
“不能超过五分钟,而且不许到洞穴里去。”我话音未落,他已经下去了。是什么使他对危险这么健忘?也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生理差异:女人的大脑用得更多,功能也更进化,更关心的是感情。人性、忧愁。而男人的大脑却更为原始,他们喜欢冒险、而且若无其事。我讨厌西蒙这种态度,但我也承认,这是有魅力的,他那种男孩子的不屑和信手拈来的幽默。我想我心目中的性感男人是这样的:他们既攀登过喜马拉雅山,也穿越过鳄鱼出没的热带丛林中的河流。我并不是说他们勇敢,而是说他们鲁莽,不顾后果,疯狂而不可靠。
我看了看手表,五分钟已经过去了。接着是十分钟,十五分、二十分。西蒙到哪儿去了?我最后看到他时,他正在向那片圆锥石群前进。他走进一丛灌木,然后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突然有一滴雨水滴到了我脸上,接着又是一滴,片刻功夫,大雨已倾盆而下。“西蒙!西蒙!”我高声叫着,渴望能听到山谷的回声,但我的声音即刻就消逝了,在暴雨中它显得无声无息。我跑到了牌楼下,雨下得又大又猛,在眼前形成了一帘水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岩石中传出的金属和矿石的气息。山色暗了下来,不时有闪光。雨水沿着山体形成溪流,一些松动的石块被溪水冲下山去。骤发的洪水,这就是骤发的洪水吗?我诅咒西蒙让我为他担心,但与此同时,我的担心已经变成了惊恐,我必须离开牌楼去找他。我用相机的罩布遮在头上,顶着大雨向山下走去。
我怀着献身的勇气,努力让自己振作并慢慢地向下走,但当我面对那深不可测的黑暗的深谷时,顿觉每一根神经都充满了恐惧,四肢几乎都麻木了。我的喉咙一阵发紧,忍不住喊出来:“上帝,仁慈的上帝,请听我说,让他现在就回来吧,我再也受不了了,让他回来,我保证——”
西蒙真的出现了,他的头发、罩衫、牛仔裤都已经湿透了,看他那样子,倒像是个准备再去捕食的猎狗,我刚产生的轻松不由又变成了愤怒。
我们向牌楼走去,西蒙脱下了罩衫,把积水拧干。“现在我们干什么?”我忿忿地说。
“我们先得暖和起来。”他说话时直打颤,他靠在墙上,顺势把我揽进怀里,我的背贴着他的胸口,他的双手抱着我,两只手都冰冰凉。“好了,放松吧!”他轻轻地晃动着“这样好多了。”
我试着回忆早晨的那场欢爱,那种意外的狂喜和彼此共享的情感的升华。可是从我体内传来的却是肌肉的紧张和痉挛,我的下腭,面颊和额头都不舒服。我感到紧张和沮丧,们心自问,我又怎么放松得起来?我怎么能对发生的一切置之不顾去做ài?这是需要充分的信任才可以的。
此时,一种不祥的念头袭上身来,自从我和西蒙分居后,他是否和其他的女人同床过呢?一定是有的!男人两天没有性生活就忍不住,几年前有一天,我们一起看一本杂志上的问卷,题目好像是“你爱人的隐秘性生活”之类的。我向西蒙提问第一条:“你爱人经常手淫吗?”我想当然认为他会选“从不”或者“很少”可他却说是“每周三到四次,要看情况而定。”
“看情况而定?”我不悦地问“看什么情况?天气是否晴朗?”
“只是兴趣,和其他事一样。”他的话让我觉得我们之间一星期做两次爱是无趣的。
此刻我突然想知道,自从我们分居后,他到底和多少女人搞过。
西蒙摸了摸我的脖子,说:“你这里都冻僵了,能感觉到吗?”
“西蒙,你觉得早晨的事怎么样?”
“懊,美妙极了。”
“但你不认为我们应该戴上避孕套吗?”我希望他会这样回答:“为什么?我要开花结果,你明白的。”可是,他却屏住呼吸,摸我的手也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抓紧我的手说:“噢,我想我是忘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我还要再问下去,但他会如何回答我一点也没数。我并不是圣人,我曾和那个市场学的讲师里克睡过,在黑暗中我们彼此拥爱时,从没用过避孕套。原因是他那玩艺儿经常不行,尽管他有时也挺能干,但并非次次如愿。这使我感到一种性羞辱,特别是在我已经做好准备并且身心都已被唤起的时候。
西蒙的嘴就贴在我耳边,他的呼吸让我想起在海螺中听到的潮水的啸声,这回忆如今盘旋脑际,无尽无终。
“西蒙,我们还接着避孕套谈——你说你和其他人也睡过觉?”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接着他的头也离开了我的耳鬓“嗯、嗯,我就是有过也记不清了。”他又抱紧我说“不管怎么说,她们不是当真的,我只有你。”他说着开始拨弄我的头发。
“她们?她们有多少个?”
“嗯?我也说不清楚。”
“十个?还是十二个?”
他笑了“哪有那么多。”
“三个?四个?”
他没出声,我也一样。他叹了口长气,稍稍变动了一下身姿“也许差不多吧。”
“到底多少人?三个还是四个?”
“奥利维亚,还是别谈这个了,这会使你反感。”
我从他身上挣开身子“我已经反感了。你和四个女人睡觉,可你今早甚至不在意用一下他妈的避孕套!”我走到牌楼的另一端,愤愤地盯着他。
“只有三个人。”他眼睛低垂着“而且我都是很小心的,没出过什么事,每次都是用避孕套的。”
“每次,那要多少盒避孕套!你可曾为我想过。”
“好了,奥利维亚,别说了。”
“他们都是谁?我认识吗?告诉我。”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令我鄙视的女人,她叫维罗娜,她是去年我们为一个项目雇用的自由艺术指导。她的仿制品、名字、眼线,甚至指甲油都让我反胃。有一次我对西蒙说她的rx房那么对称,简直不像是真的,西蒙笑着说“如果把它们压遍一点就像是真的了。”我问西蒙他怎么知道,他说每次他们一起看展示时,她总是依在他肩膀上,一对乳峰总是顶在他的背部。我问他为什么不拒绝,他说这样只会对她的卖弄风骚更在意,不如索性装作不知道,因为他对此不想做出什么反应。
“他们中是不是有维罗娜?”我把双手抱在胸前以使自己不要发抖。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嗫嚅地说:“你是知道的,对吗?你恨那个婊子。”
“我可没说过,这是你说的。”
我感到一阵狂乱“那你告诉我,她的rx房是不是真的?她的乳头是扁平的吗?”
“好了,奥利维亚,为什么这对你这么重要,说这些毫无意义。”
“这意味着你从来就没想回来和我在一起!这意味着我无法相信你。我从来就无法相信你。”我真的气坏了,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恨不得让西蒙也受受这份罪“我对你来说从来就是无足轻重的!我做的一切只是自欺欺人。邝曾经用她那愚蠢的鬼怪故事戏弄过你,就是那个降神会。你还记得吗?记得艾尔萨是怎么说的吗?你好像已经把她从你的生活中彻底忘却了。你知道什么?邝是编造出来的,她在撒谎。是我让她这样做的。”
西蒙微微一笑,说:“奥利维亚,你太激动了,你真以为我会相信那个什么降神会吗?我想我们都在和邝开开玩笑而已。”
我说:“是啊,多么有趣可惜这根本就不是玩笑,西蒙,她真的在那儿。我发誓我看到了她。你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吗?忘了她?不对!她是求你忘了我,她让你等她”
西蒙把手捂在额头上“你始终不肯放过这件事,是吗?”
“我放过?是你始终放不下她!”
西蒙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知道真正的问题在哪儿吗?你把艾尔萨当成你种种不安的替罪羊,她在你生活中作为法码的重量要比在我这里大得多。你甚至都不认识她,却把那么多的怀疑加到她的身上”
我用手拢了一把头发,在他津津乐道地用他那套污言秽语攻击我时,我正在搜肚刮肠地寻找新的武器,这是射向心脏的最后的致命子弹。我想起了曾偷偷读过的一些艾尔萨写给西蒙的信,他们彼此的昵称和青春誓言。我转向他“你认为我疯了,也许是吧,因为我现在也可以看见她,是的,是艾尔萨!她就站在你的面前,她正说,‘小甜心,你说我不够大是什么意思?’”西蒙的脸色有些变化,我接着说:“你要等着我,我们要一起种下这些树,每年种一棵。”
西蒙试图用手捂住我的嘴,我躲开了。
“你看到了吗,”我说“她就在这儿!她在你的头脑里!在你的心里!她将永远在这儿,此时此刻,在这个鬼地方,带着她那讨厌的预兆,告诉我们说,我们是命定的,西蒙,你我都已被命运锁定!”
西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我前所未见的表情。它让我惊恐。西蒙的身体在摇晃,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正从他的面颊上滚滚而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嚎叫道。
我转身跑出了牌楼,冲入大雨之中。我一路跑过山谷,心都几乎要跳了出来。当我跑进大妈的屋里时,雨已经停了。我穿过院子时,邝又冲我会意地一笑。
“利比—阿,你怎么哭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