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里,问他:
“你不会连季澄的醋也吃吧?”
陆熠辰皱眉:“乳臭未干,我吃他的醋干什么?他大概有话跟你说,你单独跟他谈吧,我先走了。”说完,大度又潇洒离开。
木兰单独又回到季澄的病房,这次季澄终于能专心听她说话了,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些如何注意,如何保养的话,就在她都重新交代一遍,再三再四的感谢了他的救命之恩之后,季澄忽然开口,声音极其微弱:
“我们互相救过对方一命,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木兰听清了:“可是这不一样的,我”
季澄却又打断她,再次重复:
“你不欠我。”
说完,觉得心脏像失重一般悬了悬,这是术后常有的反应,他抵御着眩晕,看着木兰。
木兰轻叹一口气:
“好吧,我们谁也不欠谁,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我才能安心不愧疚啊。”
季辰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相见是缘分,可是有些人注定是另一个人生命里的过客,她有如此好的一个人陪伴他,心里便有留恋不舍,但他终究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天使一般扑簌翅膀降临,又振翅离去,一切有时。
但留下的温暖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关上的卧室门再次打开,做饭阿姨端着的那碗粥原封未动,出来就对着门外站着的蒋业成和杜垂杨摇头叹气:
“还是说不吃。”
蒋曼在生完孩子以后,得了产后抑郁症,绝食不吃饭是经常事,蒋业成在家里请了看护和心理医生,此刻医生还在房间里和蒋曼沟通。
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等待。
不一会,医生也走出来,杜垂杨上前一步:
“她怎么样?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医生轻扶眼镜:“蒋先生可以,但杜先生不行,病人非常排斥你,我觉得为了她的康复着想,杜先生你还是暂时不要和她见面,不要刺激她。”
蒋业成进去,好说歹说,蒋曼终于答应吃一点东西,阿姨热了粥端过去,一口一口的喂。
蒋业成下楼来,将杜垂杨招进了书房。
他从桌上的小木盒里拿出一根雪茄,却最终没有抽,只是叹一口气,缓缓道:
“我觉得,你和小曼的缘分,可能要到此为止了。”
蒋业成目光沉重的看着自己的女婿:
“小曼今天这种情况,我知道有她自己的原因,但是你绝对是逃脱不了责任。”
他把那根雪茄又放回了盒子,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杜垂杨:
“实话实说,我不想在国内的政法圈子里再看见你了,但我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你出国去吧,能混成什么样看你自己了。”
杜垂杨低头一语不发。
他早猜到会有这一天,蒋业成的反应已经比他想象中平静太多,如今自己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反倒有种释然的感觉。
就像一把悬空许久的刀,总算是落下了。
那一刻,死比活痛快。
他恭敬的向蒋业成的背影深深弯腰鞠了一个躬。
动作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直起脊背,然后走出了房间。
杜垂杨从蒋家走出来,半件行李也没拿,两手空空,可是却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不择手段得来的一切,金钱、地位、名誉,一朝皆空,但是最重要的,还有枷锁,他自己给自己戴上的仇恨的枷锁。
他自由了。
这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最大恩赐。
飞机场,没想到木兰还会来送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杜垂杨有点意外。
陆熠辰亲自开车送木兰来,因为抵不过她撒娇卖萌。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杜垂杨此去不知道哪年还能再见了。
一想起木兰从小也没有什么亲人,那么孤单的长大,实在是不忍心冷冰冰的拒绝她想来送一送杜垂杨的请求。
只是他没有跟进去,眼不见为净。
机场里,木兰陪杜垂杨等在安检队伍的末尾,杜垂杨微笑着说:
“送你个临别礼物吧。”
木兰诧异。
杜垂杨又说:“把手伸出来。”
木兰依言伸手。
只见杜垂杨从衣兜里拿了什么东西,然后放在她的手心里,手移开的瞬间,木兰的眼泪忽然就掉落下来。
那是两颗糖。
二十年前,两个小孩子0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给她一颗糖,安抚了她的哭泣。
如今,她却又因为这两颗糖,而哭起来。
杜垂杨却还是微笑着:
“一颗是给你的,另外一颗,帮我转交给季澄。”
他们已经走到安检台了,木兰不能再进去,此处,便是别离。
木兰握着那两颗糖,擦去泪水,挥手和杜垂杨告别。
二十年时光,倏忽之间如风刮过,杜垂杨笑的干净,仿佛还是那个清风朗月一般的少年,而她还是那个胆怯哭泣的小女孩,一如当年一般单纯美好。
除去了爱恨,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那是曾经相互陪伴和温暖过的伙伴。
相识半生,自此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