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防备。
他皱起眉头:“约翰说你”沈略笑了起来:“他说我死了?”
冯同她隔着一段距离,沈略知道他在怕,也没打算去刺激他那有些脆弱的神经,只是缓缓道:“我还说死的是他呢。”
这是老套极了的爬雪山的鬼故事的翻版,拿出来讲也已经不吓人了。但是她这样一句话分明在提醒冯,他们中有一个人说谎了,并且无从知晓到底是谁。
沈略做出了极其无辜的神态:“我可以和他对峙,就问他敢不敢。”
所以,到底相信哪一个呢?
冯阴沉着脸走进了船舱,约翰靠在门框边上,不知所谓地想着事情,轮班的矮胖子头上盖着一条毯子睡了。边上的人见冯走了过来,纷纷抬头致意,而冯的目光略过了他们。
他直接走到了约翰的跟前,然后用着一种极为平常的口气说道:“有人找你。”
但是这句话在现在的情况下说出来就有些别扭了,因为船上就这么几个人,无论谁想找约翰,只要走到他的面前就好了,没有必要经过冯这一轮的通报。
约翰同他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做出了一种轻松的姿态:“谁?”
沈略一言不发地扯着裙边走了出来,她的头发依旧披散在肩头,是那种海藻似的浓密的黑色,衬得她一张脸都是惨白的,在黑暗的走廊中露出来的时候,鬼气森森到了极点。
约翰的视线越过冯的肩头,正好同沈略对上了眼神,那一瞬间他倒吸了一口寒气。
沈略伸手比出手枪的形状,然后将枪口朝向了自己,嘴里轻轻发出嘭的一声,然后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像是在说我大难不死,回来找你了。
冯侧过头道:“约翰,我想听听你的说辞。”
约翰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回答:“她不是人。”
沈略终于是笑了起来:“你没有害死我,就想反咬我一口——那你说,如果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
约翰退了一步,他瘦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神情:“我看着你死的。”
冯瞥了约翰一眼,一边提醒道:“可你当时说你并不清楚。”
沈略朝着冯摊了摊手:“我说过,他在撒谎。”
下一秒约翰用他颤抖的右手举起了枪,枪口直直指向沈略的脑袋,他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冲着众人道:“好的,我承认,是我杀了她——我亲手杀了她,子弹从她的胸口穿过去了,然后她自己摔到了海里。可是你们看看,她现在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人真的能在那种情况下不死吗?”
当然不可能了,边上的人群发出了纷纷的议论,然而也只是议论而已,当众人没有一个定论的时候,没有人会第一个跳出来论证什么,他们都只是畏缩地看着沈略与约翰。
冯微微皱起了眉头:“所以你为什么要杀她?”
约翰有些抓狂地看向冯,他眼神真诚:“对着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还要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他似乎有着卓越的表演天赋,激励地将炮火引向沈略的方向——又或许他是发自内心地惶恐不安。
走廊的另一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卢娜睁大了双眼,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看着眼前死而复生的人,一时没有搞清状况。
沈略冲着她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听到了她的这句话,卢娜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欣喜的神采,她正想上前来,却发现了现在这里剑拔弩张的氛围。
卢娜蹙眉看向约翰:“你这是做什么?”
约翰抬起的手没有放下的意思:“她是个怪物。”
卢娜几乎有些愤怒地朝着他喊道:“她是受到了神的庇佑。”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而听者各自在心中做出了考量。他们的目光在约翰身上停了停,最终回到了沈略的身上。
人群里第一个人喊道:“约翰,放下你的枪吧,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了吗?就算她的身份再可疑,就不能抛却你的偏见吗?”
约翰的脸几乎都黑了。
沈略站在原处不动,望着枪口不动,她想要说出的也是最让约翰难以忍受的话:“为什么这么害怕?就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约翰开了枪。
沈略就等着他这一枪,她清楚地看见子弹在自己的眼前停下,时间倏忽停止,沈略伸手拨开了子弹,下一秒子弹便从她的发侧穿过,射穿了堆积在那里的木质酒桶。
落到众人眼中,看见的便是沈略毫发无损地站着,而且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恐惧。
这就是波赛顿给予她的庇佑,在他的疆域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她。
沈略等待的就是这个在众人眼中算是神迹的事情发生,正如最绝望的病人宁愿求神拜佛也不愿寄托于科学的治疗方法,在绝境中的人们,你同他们说什么科技使人进步,也是行不通的。
这个事实沈略在诺亚方舟号上已经感受过一遍了,在船上大半都是科研者的情况下,都宁愿相信神谕与预言,更何况是这群从世界各处潦草组成的经历与生活都各不相同的异能者团队了。
沈略看着他们的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芒与无限的信任,她听见有人高叫着,吵吵嚷嚷。沈略少有受到万人簇拥的时刻,于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依然要做出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样,后退了一步,用着胜利者的眼神看向约翰:“你输了。”
约翰终于是笑了起来,他抛开了枪,目光不动地望向约翰:“是吗?你以为你赢了罢了,你以为真的能跳出这个循环吗?”
“他们每个人,都还是照旧要死的,能活到最后的也只有我一个罢了。”
他用着最恶毒的言辞诅咒着,审判者所有人的命运。终于,他身边的人站了起来,给了他一拳,为首的矮胖子终于是将他踩在了脚下,一边用鸟枪的枪口抵住了约翰的额头:“少说两句吧?你还真的想害死我们?”
约翰几乎是放弃了挣扎一般地靠在地上笑得喘不过气来:“是啊,是我解开了两艘船之间的连接,我读过了那本航海日志,我知道会发生什么。”
人群沸腾了起来,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着愤怒与绝望,似乎想要在下一秒就把他撕碎。
她听见有人说“我还没有找到我妈,她上了另一艘船。”
她听见有人说“杀了他。”
沈略深呼吸一口气,出声道:“先把他放到一边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个问题。”
有人听她说话,也有人只是跪着哭泣。
她只能做出一个虚无缥缈的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幸而她的话终于起了作用。
沈略同冯对坐着,卢娜坐在沈略的身旁,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略率先打破了沉默:“想要跳出死循环的唯一方法,是打破这个循环。”
冯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乐观地说道:“可你刚才说过了,一切都会再发生,不论过程如何。”
沈略看向他:“如果当年是船员约翰害死了船上的所有人,那么有一个办法”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边上始终没有说话的卢娜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有些疲惫的黑色眼眸看向对面的冯:“我明白了。”
冯没有说话,但是沈略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懂了自己的意思。
既然有一个罪魁祸首,那么只要这个罪魁祸首死了,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于是这就变成了一道十分传统的电车难题。
一群无辜的人被绑在了电车的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幸而你可以拉动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向另一个只绑着一人的轨道,而且此人罪大恶极。
换做你,你是否会拉动拉杆?
沈略不再说话。
然而片刻之后,外头传来了骚乱的声响。有人在拍门,卢娜迟疑了一下,最终起身去打开了门。
那个沈略见过的娃娃脸小医生满手鲜血地跑了进来,他似乎喜欢整洁,穿的是浅色衣服,此时胸襟上有一大片血迹,但很显然,那不是他的血。
他略显稚嫩的脸上透出一丝兴奋的惶恐,他像是沈略最亲近的信徒一般望向她:“我们杀死了他。”
沈略睁大了眼睛:“谁?”
还能是谁。
愤怒的人群想要撕碎那个罪魁祸首,最后他们真的做了,愤怒的人群变成了失控的人群,成了活跃的火山,随时等待着下一次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