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胭脂扣中最后的镜头,当年顾卫北曾在电影院里抓住我的手说,林小白,我不会让你当如花的。
我终于成了如花,而负心的十二少,有了新欢!
如今的我们有了钱有了车有了我们梦寐以求的一切,我们,指的是我和顾卫北。
戴晓蕾和周芬娜的爱情几乎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周芬娜死了,为了自己的爱情,戴晓蕾变得面目全非,也是因为爱情。她不再相信爱情,她的爱情男主角不停地变换上演,我总能听到她最新男友的消息,最大的六十岁,最小的只有十九岁,比如孟家伟。
我庆幸我还能抓住爱情,顾卫北是我的爱情稻草,虽然我为沈钧动过心,但中央电视台有个名主持人说,我只是动了一下心而已,我又没有动身。
我们商量着结婚。
这期间,我们回了一趟苏州,我的父母和顾卫北的父母都老了,他们希望我们早早结婚,然后孕育下一代。当然,老人这么想没什么错,但我不着急结婚,才二十五岁,着什么急啊。我还想玩两年呢,顾卫北当时也这么想的,我们去了艳粉街,看自己曾就读过的学校,已经拆了,正在盖楼,苏州的好多地方都写着大大的拆字,我们一片感慨,不停追忆似水流年。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就过来了。
顾卫北刮了一下我的小鼻子说,我居然还没有换人。
那些美妙的记忆依然闪动着,我记得那个他用单车带着我的下午,记得我们青海湖边的初吻,记得那曾经让我动心的一切一切!
顾卫北问我,是不是特别审美疲劳了?
是有点。我说,你看你长得还真不如从前中看了。
他拦腰抱起我,然后转了好多圈。
在去苏州的时候,我们还那样相爱,女人是凭感觉活着的,那时,我就是他的妻。
从苏州回来之后,他去了几次深圳。
之后,一切发生了细微变化。
先是他喊累,不回来吃饭的时候多,再就是我常常找不到他,我这才发现,如果他关了手机,我可能根本就找不到他。
他去深圳的时间越来越长,问起他总是说,那边刚开始运作,当然要亲自盯着。
他黑了瘦了,回来就累倒在床上。
我心疼他,给他煲红枣莲子汤,那是他最爱喝的汤,但还没有喝完他就又睡着了。
这个从前进门就要抱起我的男子,如今对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兴趣。
一个先锋女作家曾经说过,看这个男人对你有没有兴趣,就看他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兴趣就行了。这真是一句真理,曾经缠绵三天三夜的人,如今却十天半月没有激情,只是一个字:累。
从前我做饭从后面抱住我腰的人,如何只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待吃饭,我们和已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毫无激情可言。
什么东西正在我们身边慢慢消退?
我试图抓住,却觉得无能为力。
他睡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从一个台换到另一个台,没完没了的清代戏,爱恨情仇,没完没了。
时间那么长,没完没了的长。我一个人吸烟喝酒,在偌大的客厅里,想自己的爱情,它一定是哪里出了毛病。
我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的衬衣里有了女人棕红的短发。而因为他喜欢长发,我一直长发飘飘,多少年没有改变过。
他的背心里散发出不是夏奈尔五号的味道,他知道的,我只用夏奈尔五号。
他回来就说累。
他不再亲我。
他不再与我缠绵。
他的笑容有些尴尬,甚至,勉为其难。
我心里想了千万次,否定了千万次,顾卫北,我的小爱人,我从十六岁就爱上的男人,怎么可能背叛我?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
秋天,我已经感觉到寒凉。肃杀之意那么凛冽,是的,我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虽然他看起来如昨日一样。
没。他摇着头,喝着咖啡。
我们之间,隔着什么呢,甚至,连架都不再吵,我想吵,却没有动力,他不和我吵,就那样寂寞地坐在窗前摇椅上,仿佛老僧入定。
不不,一定是错了。
我的烦恼不断增加着,拿东忘西,甚至开车时也会走神,让警察罚了好几次了。
我想,我应该去一趟深圳。
隐隐约约,我感觉深圳那边有我的敌人,她已经侵略了我的阵地。
直到这一天,顾卫北的生日。
他说要去出差,他说要到深圳,那边有一个大客户。
他没有提他的生日,大概忘记了。而我没有忘记,每年,我们都会一起过的日子。
我淡淡一笑,作出知书达理的样子。
我订了去深圳的机票,晚他一个班机。
我打听好了深圳公司的地址,也知他常常下榻的宾馆是哪家,因为我洗衣服时,看到过那家宾馆装房卡的袋子。
这一天,我去深圳给自己的爱人过生日。我买了一串玉石的护身符,我信命,相信佛祖会保佑他,他的身体、他的事业、我的爱情。
到达深圳时,天降大雨,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打车到我们的公司,我第一次看到分公司的经理,虽然是照片,我也应该清楚地看到她有多美。
一个似章子怡一般漂亮的小狐狸精。
办公桌上,一张穿黑色露背装的照片,曼妙无比。
她不是戴晓蕾,因为要比戴晓蕾性感,她亦不是周芬娜,因为比周芬娜更知性。
她的美,那样张扬而放肆,我只觉得嫉妒,只觉得她在和我一决高下。她的秘书说,梅莉,她是美国的海归。
海归?我站在那里,发着呆,然后打顾卫北的电话。
关机。
必然是关机。
我的手有些发抖。我掏出一支烟,想点上,却点了几次都点不着,我请梅莉的小秘书打电话给梅莉。
请问你是,小秘书问我。
顾卫北的太太。我说。是的,我应该是顾卫北的妻,顾卫北最贴心贴肺的爱人。
她说梅经理说了,今天会和重要客户谈生意,让大家不要打扰她。她打了,然后说,抱歉,梅经理关机。
谢谢。我很客气。
忘记如何下的电梯,忘记怎样在雨中拦了一辆出租车,我说,去白天鹅大酒店。
我已经淋湿了,我已经如败军一样。还没有上场,我知道我已经败了。
去酒店大堂的服务台,我说,麻烦你给我找一个叫顾卫北的客人,我是他的妻子,我有急事找他。
我不停和别人说我是顾卫北的妻子,甚至有点疯疯癫癫。我感到,我正在失去顾卫北,而失去他,意味着从此我将永远没有机会成为这个人的妻子。
我知道了房间号码。
我宁愿是一场虚惊,宁愿他看到我的出现,惊喜地抱起我来,然后深深吻我,而我把玉石坠挂在他颈上,一切完美收场。
或者,他真的在谈客户,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成功男人,哪怕他骂我不懂事,说我穿得乱七八糟,是的,我穿了一条有些脏的牛仔裤,还有一件灰色的衬衣,我已经没有精力让自己美貌如花。
这些,我都能接受。
但我预感到,他和梅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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