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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只字不给我提梅莉,只说梅经理。
我一直以为,梅经理一定是个男的,因为深圳的业务开展得极快,他们已经拿下两个五星级酒店和一个活动中心的装修。
我没有想到,梅经理不仅能干,而且曼妙动人,性感万分。
下了电梯,我一步步走向那个房间。
只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我却觉得那样漫长,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千斤重,没有尽头的重。
或者,此时地震吧,让一切倾倒,把所有秘密与疑问全部埋藏。
十几米的距离,我走了十几分钟。
站在门前,我犹豫着,彷徨着。我知道,这敲门的结果只能是两种。
我举起了手。
门开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那张相片中的脸。
还有她几乎露出一半的胸。她的胸上,刺着一朵玫瑰花,那朵玫瑰花上,有一个英文名字,我想,打死我也应该知道,那是顾卫北的名字。
她穿着很诱人的黑色蕾丝内衣,是维多利亚的秘密,和我一个牌子一个样子,顾卫北买给我的,我想,他是买了两套的。
谁呀,里边,有我的男人的声音。
我站在门边,灰头土脸,脸上有雨水的痕迹,我的牛仔裤上还有泥,灰衬衣上有湿嗒嗒的雨水,进大堂时,我感觉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出来了,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这个连我的内衣内裤都要给我洗的男人,这个让我肝肠寸断的男人,这个让我一瞬间恨死了的男人。
他愣住了,这个只围着一条浴巾的男人愣住了!
林小白。他失声叫着。
我居然没有哭,是的,我举起那个玉石坠,轻轻地让它缓慢坠地。我说,顾卫北,祝你生日快乐。你大概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我想起胭脂扣中最后的镜头,如花拿出胭指扣给那个苟且偷生的男人,说:十二少,这是当年你送我的胭脂扣,现在还给你,以后,我将不再等你了。那个镜头曾让我泪流满面,当年顾卫北曾在电影院里抓住我的手说,林小白,我不会让你当如花的。
我终于成了如花,而负心的十二少,有了新欢!
我听到后面他绝望地喊着我。
我转身就走,我忘记了电梯,而是一层一层跑下了楼,从八楼跑下来时,我的汗水把头发全打湿了,我觉得自己在透支自己,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打了一辆出租车。我只说了一句,去机场。
这是我第一次来深圳,也将是最后一次,甚至,我没有看一眼深圳的夜色,只觉得那么迷离,似一个女妖,我奔驰在雨中,只觉得这一辈子的幸福就此结束,再也没有明天了。
我飞回了上海,然后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家,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我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能撕的照片全撕了,甚至把我给顾卫北买的衣服全用剪子剪了,我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恶毒,是的,没有想到。
那天晚上,我快速地逃离了那个家,如果还在那里住一个晚上,我怕自己会失控,或者点把火烧了它,或者,我把自己杀死。
走在上海大街上,我只感觉阵阵恶心,我趴在路边狂吐着,一边吐一边想如何去死。
我不想活了。
是的,不想活了。
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所有的一切转眼成了云烟,我只记得自己转身走的时候泪如泉涌,顾卫北在后边大叫了我一声。
他回去穿衣服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楼下。
我记得,他只穿了一条平脚内裤,那条内裤,还是我给他买的,他只爱穿平脚内裤。我都记得。
我把手机关掉,一个人背着包狂走,从南京路走到淮海路,然后再走到任何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我整整走了一夜,天亮了以后,我去找了一家酒店,然后在那里住了下来。
整整三天,我在那家酒店里整整待了三天。
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绝望而悲伤,我想就这样寂寞地死去。
第四天,我打开手机,想给妈打个电话。
打开手机,我看到铺天盖地的短信,全是顾卫北的。
我只看了一条,他说,林小白,你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死了你就是孬种,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但是,你都要活着,活着,你才有机会惩罚我对吗?这一向是他说话的风格。
我轻轻删去,再把以后所有信息也删去,我的死活,从此与这个人无关了。
我删啊删,觉得自己都没有力气删了。
顾卫北的电话打进来了,一遍又一遍,我想,他一定是一直在打,否则怎么我一开机就有电话呢。
足有几百次吧,手机快没电了,我看着它一闪一闪地亮着,这是我喜欢的牌子诺基亚,我们买的都是这个牌子,情侣手机,他的大一些,我的小一些,放在一起的时候,如一对可爱的小动物,他说过,雌的是我,雄的是他。
我再次关机。
半个小时后,我打开手机,给妈打电话,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妈来接电话,我想叫一声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的眼泪顺着脸往下流着,有点咽眼,我懒得用手擦,我挂了电话,妈有高血压,我不能让她跟着我操心了。
顾卫北说我,死了就是孬种。
我想我真的不能死,我要让他死,我要比他活得长。
我们曾说过要活到八十岁,然后牵着手一起散步。
我想站起来,可觉得浑身如同被拆散了一样,我给前台打电话,请他们给我送点吃的来,无论什么,什么都行。
那一刻,活下去的欲望那么强烈,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活下去,活到八十岁,我要让顾卫北后悔没有娶我,我是这样有旺盛生命力的女子,我是这样对爱痴情的女子,我要让他知道,错过了我,他就错过了一生的爱情。
服务生送来了方便面,我只泡了两分钟,然后就开始疯狂地吃,我的胃里空无一物,我刚刚吃进去,就吐了出来,我再吃,再吐,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着烧,而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面如土色,好像一个木乃伊,我知道,如果现在我出去,可以把人吓死。
我想到了戴晓蕾。
我的朋友,我少年时的朋友,那个曾经有过同性恋情结的女孩子,她一定会来救我的,周芬娜死了,我还有戴晓蕾,还有那个情同手足的姐姐。
我打通了她的电话。
戴晓蕾,我声音微弱地说,姐姐,救救我。
那是我第一次叫她姐姐。
那时,我把她当成了亲人。
她那时正在同里,接了我的电话,她打车从同里到上海,然后找到我,那天晚上,她把我抱在怀里,我放声大哭,哭得死去活来。几天来,我第一次哭得这么痛快,再不哭出来,我想我会死的。
戴晓蕾说,不哭,不哭,总会过来的,人不那么容易死,我死过几次,还不是活过来了?
她说,有的时候,人的命比草还贱,以为活不下去了,春天来的时候,春风吹又生了。
我信她说的话,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活给顾卫北看,顾卫北,离开你的爱,我不会枯死。
我们买了夜飞北京的机票。上海,我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
在飞机上,我一直狂吃狂喝狂吐,我的脸色很黄,空中小姐问戴晓蕾,你妹妹是不是怀孕了,怀孕的女孩子才会这样吐啊。
我一惊,戴晓蕾也吃惊地看着我问,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