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的话也是在情在理,胡氏也就没有再提起这茬儿,到处张罗着给自己的儿子说亲。可这胡途也当真糊涂,不论说过来的姑娘有多好,都是乱棍将媒婆打了出去,铁了心地要娶邹氏。也就在当年,邹氏的婆婆又是一病不起,没熬到年关就这么故去了。按说这时候邹氏再嫁总没了拒绝的藉口吧?谁知道,胡途的请求再一次被拒绝。事情就这么拖下来了,几年后,这胡途也快三十,未娶;这邹氏也到了也已经二十多岁,没有再嫁,耗着。那桩稀奇古怪的案子就这么发生了。
云霄看着跪在堂下的邹氏,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女子这十二年来都是怎么熬过来的?胡途也算是个痴情的男子,苦守十二年不就是等你再嫁么?换做一般女子,早就被胡途这份心意感动得一塌糊涂了。若论家境,这胡途虽然不是什么士子身份,但母子两个操持一些小买卖,活得也不甚艰难,每年还能有些结余,应该说门当户对了,甚至可以说,胡途坚持要娶邹氏,还算是放低了身份。怎么就闹了这么一出呢?
“邹氏,你且如实回答本官,胡途到底是偷窥还是强暴?”云霄仔细阅过卷宗,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先走老路,把案子定性了再说。
“民女不知”邹氏的回答让人绝倒,人家是偷看你洗澡还是打算强暴你,你这个当事人居然不知道?
云霄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刘福通的手下一直没能把这个案子判下来了。
“那你说说当日的经过。”
“回禀老爷,民女一直靠替人洗衣为生,那日天热,民女洗过衣服之后便打水沐浴,刚刚脱去衣衫,胡胡途便从屋顶掉了下来民女失声大叫,慌忙穿好衣衫,这时候街坊邻居也都赶过来了”
“唔”云霄点了点头,高声朝人群问道“街坊们可有人在?”这个案子在胡途家左近的街坊中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胡途的母亲过来鸣冤,自然也少不得有人过来瞧热闹,当即就有几个站了出来。
云霄问道:“你们可是当时都过去看了?可细细说来。”
几个人低低议论一番后,走出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朝云霄行了个礼道:“小的正是百业坊的坊官,回老爷的问话。那几天洛阳城正好有一桩大案,几个女子被人先奸后杀抛尸城外,当日街坊们听到小娘子的叫声,以为是那采花贼到咱们百业坊糟蹋姑娘了,当时都抄着家伙赶过去救人。等咱们进去的时候,小娘子衣衫不整,坐在床沿哭,胡途站在旁边脸色不大好,房顶坏了个窟窿。起先街坊们以为是胡途先一步赶到吓退了采花贼,没想到这胡途居然自己承认了这窟窿是他从屋顶掉下来的。碍于街坊情面,大家都没把胡途扭送官府,直到街上差役过来,才将胡途锁走。”
云霄点了点头,问邹氏道:“坊官说的可是实情?”
胡氏抹了抹眼角,低头道:“属实。”
云霄又问坊官道:“胡途被押走之后呢?”
坊官回答道:“胡途被押走之后,胡途的老娘口口声声向小娘子赔不是;街坊们也怕小娘子一时想不开,便留下了几个浑家宽慰小娘子,直到第二日晌午,街坊们请来了工匠,才将小娘子的屋顶补好,浑家们也替小娘子倒掉了洗澡水,收拾了屋子,还给小娘子送来了饭菜。之后,衙门里就传唤小娘子了。”
云霄闭上眼,默默思索了片刻,睁开眼朝邹氏道:“邹氏,你为何说谎?你与那胡途到底什么关系?”
邹氏的脸一白,连声道:“民女不曾说谎!”
云霄立即高声道:“大胆!洛阳随在河洛之间,可四面环山,天气也颇干燥,洛阳城大,水井却不是很多,你那百业坊乃是鞑子南下后才有的新城坊街,坊街上没有水井,街坊们日常取水殊为不易。若是诚如你所言,只是解开衣衫没有下水,那洗澡水倒掉作甚?难道你就不能用来替人洗衣么?再者,胡途偷看你洗澡,按理你尖叫出声,胡途应该抱头鼠窜唯恐旁人抓住才是,为何还能与你共处一室直到街坊赶来?为何他与你共处一室之时,你只是坐在床沿哭泣?还说没有说谎么?从实招来!”
门外顿时大哗,这个当官儿的说得有道理呀!怎么大家都没想到?这一下,关于这件离奇的案子的猜测更多了,门口的百姓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云霄惊堂木一拍:“不得喧哗!邹氏,你今日若不说出实情,本官要么判你诬告,要么判你和胡途通奸,你自己可要掂量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