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空气经过整夜的酝酿,似乎能渗到人的骨头里面去。
难得能睡懒觉的美好清晨,校园里宁静而空旷。
紫薇特地起个大早,提前几分钟跑出来,却还是看到了卓鹤已经守在校门的笔挺背影。
她正穿着那双崭新的雪地靴,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故作淡定的走近问道:“不是说要滚蛋了吗?到底叫我去哪里?”
卓鹤回过身:“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还是很郁闷的赵紫薇鼓着脸回答。
听到这话,卓鹤又抬起骨节修美的手,帮她把围巾整理好,说:“走吧。”
赵紫薇已经不指望这位话少词穷星人能把事讲明白了,她耐不住性子胡思乱想着,却不由自主的跟在后面迈开步子。
说胡思乱想,其实满脑子装的也只有一件事:卓鹤真的会离开吗?
没有他的冷冰冰的桃源镇,好像一下子就会变空掉。
——
“啊?啊啊啊?”到达目的地的赵紫薇瞠目结舌,后退了半步死活不肯进门:“慢着,你没说是来你家呀,我怎么可以两手空空的拜见岳父大人,我不要!”
卓鹤甚是失语,边在书包里找钥匙边道:“别乱讲。”
“呜,老娘连妆都没化,太丑了,我要回去了。”赵紫薇捂住素净的小脸蹲在地上。
早就习惯她吵吵闹闹的卓鹤放弃劝说。
正在此时,紧闭的院门忽然间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形高大、眉目俊朗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赵紫薇头顶,静静地问:“这是……”
已然没有回头路的小丫头赶紧站起来,露出加强版开朗笑容:“叔叔好,我是卓鹤的同桌,我叫赵紫薇。”
卓凌风用不易察觉的冷眼瞟了下站在旁边的儿子,为了处事体面,还是温和回答:“你好,请进。”
赵紫薇从不怕别人淡漠,紧跟在后面搭话:“叔叔您气质真好,一看您就是艺术家,怪不得卓鹤懂那么多,原来都遗传您啊!”
少女的声音清脆到叽叽喳喳,让这个从夏天冷清到现在的小院子顷刻热闹起来。
卓凌风出自出书香门第,少年时随父母移民去了东京。
他结婚前始终沉溺于绘画和美术教学,婚后的生活圈子里除却身份复杂的妻子,也多半还是些知书达理的文化人。
故此很少被谁拉住闹个没完,完全不善于应付此种情况,表情放空的把赵小妞带到客厅,立刻找借口离开:“请坐,你喜欢果汁还是茶?”
“我要喝可乐。”赵紫薇不知道客气,笑着露出小白牙:“谢谢叔叔。”
始终旁观不语的卓鹤察觉到父亲示意自己的眼神,脱了外套和让他很厌烦的眼镜,默默地跟到厨房。
——
卓凌风打开冰箱,破天荒的皱眉:“你搞什么?”
“让你见见她,难道不是礼貌?”卓鹤说:“我不打算回东京,你若是给我退学,我就……”
“想私奔吗?你长大了。”卓凌风觉得好笑:“身无分文,你能去哪儿?”
“我就叫我妈去北京搞定一切。”卓鹤续上被打断的话:“妈妈从来不拒绝我的要求,如果你不怕麻烦她。”
虽然把宝贝儿子养了这么大,卓凌风却从未见这孩子闹起脾气来是什么样子。
总是很懂事很听话的卓鹤,十多年来都没让自己与妻子为难过。
努力的学习各种技艺,规规矩矩的做着泷本家优秀的小少爷,要他坚强他就坚强,要他忍让他就忍让。
包括之前在东京被争权夺利的竞争对手刺杀,都不曾产生任何怨言。
后来决定带他到桃源来休养生息,熬到长大成人继承家业,也未曾有过半句拒绝。
对于卓凌风来说,被卓鹤幼稚的威胁是小,心疼他才是大。
父子俩沉默相持片刻。
卓凌风终于叹了口气,调了几杯柠檬味的苏打水放在托盘里:“端出去,我给你们做饭。”
看这意思,大概自己的愿望多半得逞。
卓鹤点头照做。
卓凌风又叫住儿子:“这姑娘喜欢吃什么?”
“……火锅?”卓鹤想了又想,迟疑地回答。
卓凌风嗤笑:“你真的了解她吗?没有了解的喜爱,不配成为婚姻。”
被嘲讽的卓鹤拒绝回应,假装听不见似的,立即端着饮料出去了。
——
有生活情调的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让自己的居所变成舒适的天堂。
虽然这个院落不大,但有花有草又有池水,即便在寒意难挡的冬日,也美的遗世独立、落落大方。
里外四间屋子,都被简单而用心的装修过,摆放着木制家具和棉布纺物,特别舒服。
闲逛着参观完这对父子优雅的生活环境之后,赵紫薇感叹:“你爸爸真的好浪漫呀,这才是现代人的田园生活。”
卓鹤早就习惯了画家爸爸的“矫情”,坐在柔软的沙发里面翻出上个周末没读完的推理小说,嗯了声就算理睬完毕。
仍旧好奇的赵紫薇摸了摸陶瓷花瓶里的梅支,紧接着忽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拿起旁边的相框道:“哇,这一定是你妈妈吧!她好漂亮,你长得跟她一模一样诶!”
照片里是卓鹤的母亲泷本优香,正值二十岁的青春模样。
昂贵精致的和服包裹着艳丽如画的年轻女性,立于缤纷灿烂的樱花树下,那眼角眉梢跟现在的卓鹤,的确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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