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大少有这大的能耐?
“有没有别的风声?”
“目前全力对付的就是红衣人。”
“那妞儿会不会落入红衣人之手?”
“很有可能?”
“你们走吧!”
“是!”瘦高个子一挥手,率手下离去。
东方白大为困惑,乾坤教是桐柏山之主,野豹子的强横口气与瘦高个子的谦卑根本不合情理,这是为什么?
野豹子呆在原地。
东方白心念一转,决心要教训野豹子一番,把桐柏大少的这只利爪挫平,同时也想弄明白双方的关系,于是,他迅速地抖开披风著上,把连在披风领上的布片朝脸上一绕,然后现身出去,扬声道:“天下唯一主,四海颂至尊!”
野豹子机警地转身,作出戒备之势。
“什么人?”
“至尊王座下红衣使者!”
“红衣人?”野豹子后退了一步,夜猫子般的目芒连闪,虽在夜暗,仍可感觉出他的彪悍,的确是头野豹。
“红衣使者!”东方白加以更正,心中暗自好笑。
“何谓至尊王?”
“你不配问。”
“侵犯本山意欲何为?”
东方白心中一动,听野豹子的口吻,俨然以山主一份子自居,莫非桐柏大少与乾坤教是同路人?
这点应该加以求证,说不定桐柏大少是该教埋在桐柏城的暗桩,心念之中,向前迫近数尺,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说本山,你是什么身份?”
“山中人!”
“乾坤教徒?”
“”野豹子默然。
“嘿嘿嘿嘿!尔等妄自尊大,竟然用乾坤二字,对至尊王是一种冒犯,行不可恕,本使者特别传语,速速改名,否则至尊一怒,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东方白表演得煞有介事,胡诌得像真的一样。
野豹子再退,弓身,扑击的前奏,看来他不善言词。
东方白暗中蓄势以待,现在他出手出剑都没有顾忌。
野豹子喉头里“咕!”地响了一声,身躯矫健地弹起两丈高下,凌空一旋,朝东方白当头扑下,其势惊人。
东方白不闪不避,双掌迎着向上登出,这种打法,一般高手不敢轻用,除非你有绝对的把握,因为朝上发掌无法竟全力,较之平推登掌至少要打三成折扣,而凌空下击却自然增加了强猛之势,但东方白用了,为的是要制造假象,证明他是神秘的“至尊王”手下的红衣使者,以远到迷惑敌人的目的。
碎碑裂石的掌劲,像朝天冲涌的逆浪,挟着隐隐雷鸣之声,浪头直击野豹子的身躯,势道之猛令人咋舌。
野豹子真不愧是头人中之豹,电闪下扑的身躯被劲气冲得凌空打旋,竟然能因势变势,一个鹞子翻身,双足落地,弓腰又告扑出,动作一气呵成。
东方白心里暗赞对方的功力,不敢托大,错步、单掌向后反击,紧接着移形换位,连变了三个位置。
野豹子扑出,眼前人影骤失,而对手反击的一掌已经临体,立即中途变势,身形半旋,窜了起来,凌空一个斤斗,落到一丈之外,迅捷地拔剑在手,一抖,暗夜中剑花隐隐,作势就要跃进
这不是比武较技,利在速战速决。
东方白毫不犹豫地掣出了宝刃,野豹子一跃,手中剑疾劈而出,快、狠、诡、厉兼而有之,东方白疾迎而上,双剑突击,发出“锵!”地一声,就只一声,再没下文,两支剑胶合在一起,野豹子急抽不脱。
“你的剑”
野豹子脱口叫出声来,也只有半句,他出道以来头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以他的力道竟然收不回剑,不是对手功力已经通玄,便是兵刃有蹊跷。
东方白振腕,一震,一削。
野豹子的青钢长剑齐中腰一折为二,剑头掉地。
东方白趁对方惊愕失神的瞬间宝刃再挥,从削剑到再挥中途并没停顿,仿佛是一招的二式,顺理成章。
“啊!”地一声惨叫,野豹子持剑的手齐腕而断,手掌连同半截断剑掉落地面,人随着踉跄后退。
东方白如影附形而进,剑抵对方心窝。
“你杀了咱!”野豹子狂喘着,声音是抖颤的。
“杀你还不到时候!”东方白左手疾快点出。
野豹子栽了下去。
东方白弯腰俯身,为野豹子点穴止血,断腕如不止血,会失血而死。
野豹子已不能动弹,但还能开口,他居然一声不哼,鼓眼仰望东方白,身负重伤,两眼仍然不失锐利。
“你叫野豹子,桐柏大少的跟班?”
“你”野豹子大骇,对方竟能一口点出他的来路。
“你们都是乾坤教徒?”东方白再问。
“要杀便杀,少废话。”
“你要是说了实话,本使者放你一马。”
“休想!”
“如果本使者令你变成残废,不生不死?”
“认了!”野豹子强横如故。
“你是什么也不会说?”
“不错!”
东方白心念疾转,看样子这头野豹子根本不在乎生死,想从他口里逼出什么恐怕不容易,留他活口传话才能达到惑敌的目的,杀了他无济于大事,这一着“红棋”奏效,便可引出对方大头,急功躁进反为不美。
“野豹子,留你一张嘴传话,乾坤教的名号从速取消,要是至尊王一怒,将血洗桐柏山,使乾坤教永远自江湖除名,本使者言止于此!”
说完,脚尖连踢。
“啊!啊!”野豹子连声惨叫,功力已澈底被废,同时被制的穴道也随之解开。
为了不留痕迹,东方白捡起两截断剑。
“野豹子,记住本使者要你传的话!”说完,披风抖动,没入黑暗之中。
野豹子这时才开始哼卿,断腕之痛他不在乎,主要是功力被废,这比死还要令他受不了,练武的人,尤其是强悍的人,一旦武功被废,人就等于是死了,死,一了百了,留得一口气,比真正的死还要残酷。
东方白与卓永年在山间觅药,实际上是找人。
五天下来,水宝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循,人像是气泡般消失了,她既然没落入乾坤教人之手,人死也该也尸,近山口一带除了豺狼没有其他猛兽,如果落入狼穴,才有可能连骨头都不剩。焦灼与自责,使东方白半天难得说一句话,卓永年当然也是忧心如焚,情况显示已经绝望,但却无法放弃,人的生死总得有个交代。
日正当中,两人来到一处山坎边。
东方白停住不动,目不转瞬地望着坎沿。
“小黑,怎么回事?”卓永年觉得奇怪。
“师父,你看!”
“啊!这是马儿失蹄踏陷的痕迹。”
“水宝那天晚上跑的正是这方向。”
“你是说”
“极有可能,水宝就是在此地失足遇险,夜暗骤马,马失蹄,人被颠飞坠坎,剩一匹空马跑回客店。”
卓永年上前审视了一番。
“这真的有可能!”卓永年皱起了白眉,声音略微带激地道:“坎坡陡峭,深不见底,人栽坠下去”
“我下去查看一下!”东方白的声音已发了抖。
“用飞索悬垂。”
“好!”东方白立即从筐篮中取出一盘特备的丝绳,只筷子粗细,但相当坚韧,毫不迟滞,把绳头结牢在坎边树根上,然后反身拉绳,迅快地向下滑落。
坎坡上杂草野树丛生,一会儿人便没了影子。
卓永年坐在坎边静候着。
东方白落到十丈左右,坡势趋缓,已可留手住足,他放牵了丝绳,连抓带滑而下,又下降了十支左右,坎底已经在望,他的心一直是跳着的,现在加速狂跳起来,他怕到坎底看到的是一具腐尸。
一块碎布勾在树枝间,布片带血已经变黑。
东方白一颗心像是要夺口跳出,拿下布片一看,呼吸骤然窒住,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直了,他记得水宝衣裤的颜色,这正是衣裤的碎片。
许久,他才回过气来,迅快地落到坎底。
落脚处有几块半埋在土中的山石。
东方白仔细一察看,几乎就要发狂,山石上斑斑血迹,似在撕裂他的心,十有九,水宝已经遭遇了不幸。
他手脚发麻,脑海里嗡嗡作响,几乎不能动弹。
僵了半刻,他开始搜索,坎谷不大,很快地便搜遍,可怕的景象没发现,但却发现许多野狼足印,这比预料的景象更可怕,人跌落,不死也是重伤,碰上浪群,必膏馋吻,一个美丽活泼的少女,被野狼撕食,其惨状岂堪想象。
人死留骨,至少有些残骸,但什么也没见。
狼有把猎物拖回巢穴的习性,现场不见残骸,十有九是被拖走了,何处去觅狼穴?
这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东方白的情绪狂乱得像是失了魂,跌跌撞撞地在坎底胡窜。
这坎谷只有一面是陡壁,其余三面都是连接莽林的小斜坡,在野狼而言是四通八达,三方面都可畅行无阻,山区广袤无涯,狼迹随处可见,根本无从追觅。东方白当然是不死心,搜索的范围愈来愈大,最后脱离了坎谷。
石室里,三恨先生斜据石桌在享用烤野兔下烧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水宝坐在相对的位置,手里也抓了只兔腿,女孩子总是比较斯文些,她是撕着吃,不像三恨先生就口啃着吃,只是两只酒碗却一般大。
“师父!”水宝睁起又圆又亮又大的眼。
“叫先生,师父太俗气。”
“是,先生。”
“你想说什么?”
“先生的医术真高明,能在五天之内接好断腿。”
“应该是八天,在我救起你的那一天便给你敷了药,只是你人在昏迷中不知道而已。”灌了口酒,抹抹嘴又道:“如果你的断腿让它冷上三天,可就要大费手脚了。”
“先生恨女人,为什么要救我?”
三恨先生勃然作色,眼里爆出可怕的寒芒。
水宝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久久,三恨先生吁了口气,神色和缓下来。
“丫头,以后不许提这句话。”
“是!”水宝舒了口气。
“这”他不准别人提,但自己却又说了下去道:“这算是投缘吧,也许是年纪大了,想法会改变,我忽然感到寂寞,人生一世,草逢一春,得在世上留点东西,如果就此与草木同朽,是件可悲的事。”
“先生想留什么?”
“留我冠盖天下的奇术。”
“怎么留法?”
“丫头,你少装佯,你明知我破誓收你为徒的目的,还要明知故问?”
“咕!”水宝掩口笑了一声。
“丫头,你不想死了?”三恨先生转了话题。
“我想通了,死是愚行,活着总是好的,为臭男人而死太不值得,当然,最主要的是为了我娘,我如果死了,我娘会伤心而死,那我就大不孝了。”
“嗯!说得对,但只对一半。”
“为什么?”
“我也是臭男人!”
“不!”水宝咬咬下唇,一副天真的神情,道:“天下的男人部是臭的,唯独先生除外,就像”说到这里倏然住了口,大眼睛眨呀眨的。
“就像什么?”
“就像先生说天下女人都是贱的,但却收了我。”
“好丫头,哈哈哈哈”“先生!”水宝等三恨先生笑够了才开口道:“学医不容易,一定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学,对不对?”
“我传你的不是正统的歧黄之术,而是别出蹊径的旁门奇技,急需的可以速成,高深的叫当然要假以时日,以你的天份,不出三年定然尽传我技。”
“先生,我觉得我很笨!”水宝有些忸怩。
“人必须要带二分笨,换句话说就是憨直,如果聪明过了头,行事必走极端,在八天之前,我不会说这种话,因为我一生自认聪明绝顶,结果自误一生,被江湖人目为怪物,是你使我想法改变。当然,既任矣,则持之,除开你,此性不移。”
“哈哈哈哈,”水宝放声笑了起来。
东方白在林樾间盲目地闯了近两个时辰,一无所获,怕卓永年等得心焦,怀着痛苦而绝望的心情,折回坎顶卓永年等待之处,果不其然,远远便见卓永年在坎边蹀躞,不时伸头下望,焦灼之情表露无遗。
“师父!”东方白打了声招呼。“小黑!”卓永年疾迎两步道:“怎么样?”其实这一问是多余的,东方白那份颓丧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摇摇头,东方白把坎底所见说了一遍,把捏在手里的碎衣片扬了扬。
卓永年的目光黯了下去,许久才出声。
“照此看来水宝是凶多吉少了!”
“我誓要找到确证,即使是一根骨头。”东方白激动得脸孔连连抽扭道:“这这是我的错,我的错”
两眼泛了潮红,他真想嚎啕痛哭一场。
“你也没错,是造物主的残酷安排!”吐了几口气,又道:“不过、在没见到尸骨之前,我们不能断言她已经遭遇了不幸。根据已知的情况判断,她是在气愤之下,暗夜驰马,到了此地,马失前蹄踏空,马稳住了,她却因冲力太大而被踬落山坎,破碎的衣片证明了这点。人从这么高摔落,受伤是无可避免的,石上的血迹不足为奇,至于狼迹,山里到处都是,也不能作为凭证。”
“照师父这么说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对,水宝任性但却憨厚,不是夭折之相。”
“我们该如何?”
“继续搜寻,预定的棋也得走,齐头并进。”
东方白举头望天,这档事真的只有靠天了。卓永年的分析固然有其道理,但也只是一种朝好处想的猜度,事实真相如何,只有天才知道。
山高日落早,只酉时光景,夕阳已经衔山,远处起了烟岚。
卓永年悠悠地道:“小黑,已经累了一天,我们回头去歇着吧,把绳子收起来,一切等明天再说。”
东方白无言地收起丝绳,心头像压了一座山般沉重。
两人正准备离去,一条瘦高人影出现。
东方白目光扫处,暗叫了一声:“毕老三!”精神不由一振,毕老三是卓永年的传人,说不定有好消息带来。
毕老三走近,朝东方白点头微微一笑,把拎着的两只雉一只野兔交到东方白手里,然后转向卓永年。
“妞儿没消息,并未落入对方之手。”
“得继续寻找。”
“是!”接着,卓永年把现场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
毕老三望向山坡,眉心打起结道:“被狼拖走不无可能。”
“人死也得见骨。”
“我会尽全力搜寻。”
“目前山里情况如何?”
“红衣人已使得山里风声鹤唳,对方高手尽出,穷搜恶索”
卓永年突然发现有人迫近,忙向毕老三使了个眼色。
毕老三目光一溜,故意高声道:“道爷,谢啦!小的猎到山獐时,定给您老人家送上,还是老地方么?”
卓永年“嗯!”了一声道:“别忘了酒。”
华老三道:“小的记得!”说完,扬长而去。
来人已经近身,是个土打扮的中年人,一脸精悍之色,尤其一双眸子更是寒光逼人,一望而知是个好手。
“道爷,幸会!”中年人抱了抱拳。
卓永年沉起老脸望着对方,连礼都不答,他必须摹仿“百草道人”在传言中的德性。
“道爷!”中年人又开口道:“在下正苦找您老人家。”
“找本道爷?”声音非常刺耳。
“是的!”
“什么事?”
“请道爷施圣手救一个人。”
“救什么人?”
“在下的一个同伴。”
“你这什么人?”卓永年翻起了白眼。
“在下符六!”
“你那同伴受了什么伤?”
“很重,道爷一看就知道。”
“嗯!”卓永年摸着颔下白须,沉吟了老半天才开口接下去道:“话说在头里,要是土匪强梁本道爷不医。”
“这不会的,伤者是正派人。”
“你怎么知道本道爷会治伤?”
“这道爷的大名已传遍了桐柏城,到山里来采药山里人也知道。”极其勉强的理由一听便知。
东方白心头有数,这叫符六的定是乾坤教徒,受伤的当然也是他的同伙,但他不吭声,面上连表情都没有。
“伤者在何处?”
“离此不远!”
“带路吧!”转头又道:“小黑,带东西上路!”
东方白只点头没开口,背起筐篮,拎起采药用具。
符六转身带路。
暮色苍茫中,来到一个谷地,一椽石砌草顶的山屋遥显眼帘,屋子背山而建,屋周是种了杂粮的山田。三人穿过田间小径,来到了屋前,符六侧身道:“到了,道爷、小兄弟请进。”
进了屋里,只见一副标准山居人家的布设,一明两暗,壁上挂着猎具、兽皮、角落里堆着农具,还有些成束的杂粮,八仙桌上点着油灯,居中一个火塘,柴火烧得正旺,一进屋里便有温暖的感觉。
火塘边几张矮脚凳,一张木床,床上躺了个人,正睁眼望着进屋的人。
东方白放落背负手拎的东西,目光扫向床上的人,一看之下,不由心头大震,几乎叫出声来。
躺在木床上的,赫然正是桐柏大少的跟班野豹子,他认识小黑,知道小黑身手还不赖,是“百草道人”的徒弟,却做梦也不会估到眼前的小黑,正是“无肠公子”东方白,也是断他的右掌,废他功力的“红衣使者”
原本的杀手请来当医生,这的确有意思。
符六把八仙桌边的两把椅子挪近火塘道:“请坐!”
卓永年坐下,东方白却下敢就坐,站在一侧。
一个中年妇人从堂屋通向后边的小门步了出来,村俗打扮,但皮白肉细,颇有姿色,还带三分妖烧,一双杏眼隐透风情,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山里干粗活的女人。
符六忙引介道:“这是浑家,这位是神医百草道爷,好不容易才请到,快来见礼。”
中年妇人福了下去道:“小妇人见过道爷。”
卓永年抬手道:“少礼!”
符六头一偏道:“娘子,你去厨下忙吧!”
妇人应了一声,扫了卓永年和东方白一眼,扭动腰肢,回进小门里。
“伤者是谁?”卓永年问。
“就是床上这位!”符六用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