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护住,但也禁不住这种奇异攻击。
好在顶上倒垂之物,扫打一阵以后,山奇后足所及之处,都已扫光,不换位置,立变得无物可打。
少女喘舒舒的急道:
“宝剑就在那酷似钟形的石钟乳上,赶快去取,如果让它换了位,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舒儿只觉她口气舒兰,甜蜜蜜的娇音,使人有一种特殊感觉,正待耸身上拔。
不料狒狒早已捷足先登,它两只前爪抓着那倒垂石柱,身子一甩,立飞到那石钟之上。
少女锐叫一声。
灵舒大感惊震,心说:
“阙光剑如被此物所得,那我们只有束手等死!”于是随手捡了一块斗大巨石,黑暗之中,狠狠朝着那石钟之上打但闻轰然一声巨震,石钟狒狒,同时从顶上掉了下来。
一声呛啷,寒光四绕。
少女急叫:
“这是阙光发亮,赶快拾夺!”
灵舒如猛虎出柙,往前一窜,不料那山奇见着闪光,也陡然忆及宝剑,猛往前扑,探爪便抓,舒儿较为轻巧,正好使用“蜻蜓探水”之术,贴地而掠,顺手一抄,正好把宝剑取上。
山奇来势更猛,捞剑不着,一把却抓着舒儿大腿。
说时迟,那时快,阙光呛的一声,一溜银光,脱鞘而出,舒儿顺手朝山奇臂上便撩,饶你臂坚如铁,这柄宝剑却是锋利异常,粗逾六寸的手臂,竟被阙光斩了一条长约三寸来长的口子。
黑暗之中,仅凭夜目难于辨别这恶兽的伤痕,但闻异啸连连,舒儿脸上,似觉洒了不少腥臭难闻的血水。
那少女,又在旁边提醒舒儿道:
“恶兽受伤,速即猛击,迟则不及!”
灵舒一剑得手,仗剑长啸,剑芒打闪,夺目生寒,他把从永字八法中自行悟出的剑诀,使了出来,但闻呼声震耳,幽暗古洞里,随着剑式,现出一团闪光,把恶兽山奇,紧紧圈定。
少女却在一旁赞叹道:
“这路剑法,果能穷造化之奇,只是内力不能达于剑梢,真气不继,势难持久,恐难克制这等恶物!”
山奇果然挥动双臀,风随掌出,势若排山,一掌一式,猛猛朝那剑身崩去。
灵舒但觉剑身压力奇重,嗡嗡之响不绝如缕,连环使上二十四招,一式重逾一式,于是精奇招数,绝不能得心应手。
那狒狒却是愈打愈勇,抓、崩、劈、点,硬接硬攻,正合上一句俗话“困兽犹斗”何况这东西力大无穷,灵舒已觉困倦不堪,暗道:
“这样僵持不下,如何是好?”
猛忆及身前这位少女,既能看出自己的剑道,功力一定不凡。
借着剑身上嵌有明珠,亮光闪烁之下,已看出她的双手,不但带着手镣,连脖子上,也套上了蛟筋,无怪不能随意走动,立起下了一种奇异念头:
“如果能斩她手镣,断去蛟筋,让她恢复自由,两人合敌-个恶兽,那危险岂不减少很多!”
念头一涌,气壮百倍,暗把实力凝注右臂,刷刷刷,连环三剑“擎天一柱”、“昂目穿云”、“疾风暴雨”把山奇逼个手忙脚乱。
旋将手腕一沉,身子随剑式一矮,暗里抄起一块斗大石头,朝山奇胸上砸去。
变生肘腋,狒狒受惊,只有往斜刺里倒纵,灵舒以进为退,疾回身,阙光随一转之势,卷起一条银练,匝地而起,指向山奇,却挟雷霆万钧之势,朝镣梏之上劈落。
雷响剑啸,妆如石破天惊,镣梏立断,石洞里,光华嘹绕,紧裹着一位貌胜子都的少年,快似旋风卷烈火,朝少女身后一闪,少女欢啸道:
“你手法真快,断镣斩缚,俐落之极,由我把这恶兽缠住,你拿宝剑刺它要害。”
闪闪银光之下,已照着她那娇俏身材,一身碧蓝,满头秀发,蛮腰楚楚,幽香袭人,但仓卒中,无法细看她的容貌,人在剑光中微微一晃后,业已欺近异兽身旁。
一条巨大无比的黑影,捷比石火雷电,将周围空气,激荡得如大海狂涛,排空直卷。
灵舒恐少女受伤,忙挥阙光短剑,剑上光芒,暴射而起,但舒儿短剑,还未击到恶兽身上,山奇的庞大身躯,已被一股奇劲掌风,震得往壁上一撞。
舒儿剑落,底下一空,骤惊之下,手臂似乎被人轻轻一推,还闻笑语晏如,那声音似乎更带磁性。
“瞧你凭地鲁葬,几乎把我伤着,山奇还未死呢!”
舒儿一动,无意间,手肘触着一只软绵绵之物,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原来人家的乳房,正被自己的手肘压个正着,那份俏丽颜面,几乎使自己怀疑是在梦中,生死关头,猝然惊艳,在复杂紧张的微妙心情下,手臂往下一垂,剑上光华大减。
少女也觉娇羞难禁,粉脸低垂。
闪光剑的两面,各嵌着三粒豆大明珠,照得剑身上,如一泓秋水,银光阅烁。
但灵岩洞的中部,颇为广阔,剑上光华不强,银辉里,突见那山奇的身影,朝两人直窜而来,男女双方,本陶醉在一种惊喜的气氛中,暂把生死忘却,恶兽猛袭,少女二度发难。
山奇用“灵猿扑枝”之式,少女则用“彩凤栖梧”一黑一蓝,疾逾惊雷掣电。
恶兽长臂一圈,内含少林七十二神功之一的“抱树功”粗同巨于的黑臂,挟着一股腥风,扬合之间,朝少女拦腰便抱。
“孽畜找死!”
少女连环劈出两掌“摘香拾翠”、“步障摇红”掌分阴阳,疾含劲风,由身旁贴地飞出,卷起地下的碎石,发出一阵激荡之音。
山奇圈来之势,旋风也极为疾劲,风力一撞,几丝破空之声,由旋风里直射而出。
山奇厉嗥倒退,两手按胸,似乎受击。
平地突然卷起一道银光,直绕恶兽身侧,嗥啸之声,椎心刺耳,倏地银光乍敛,山奇匐然而扑。
少女知道灵舒业已得手,偏还关心已极,一式“皱莺出谷”俏生生的朝他身后一掠,右掌扣着舒儿左肩,往斜刺里一跃,还低声细语道:
“山奇生性残暴,不易死亡,我们赶紧避开要紧!”
不待语毕,立即松开了手,转拉着舒儿衣服,朝向洞口走去。
山奇中剑。剑从谷直达内腑,临死犹作最后挣乱,一阵翻滚,毛爪所及,碎右如雨,轰吼之声,全洞均为之震动,也不知经过若干时候,从石隙中传来一线晨光。
地上,躺着一具黑尸,凸目裂嘴,状极骇人,灵舒拟将宝剑抽出,少女立即止住道:
“动作要快,否则,它腹腔之内鲜血喷了出来,留心弄脏了衣服!”
灵舒见她软语莺声,如一朵芙蓉,靛苞初放,不由爱上心来,浑身疲劳,已忘得一干二净,逐跳上前,将剑一抽,但闻吆的一声,鲜血直喷而出,蓝衫之上,血迹斑斑,不由尴尬之极。
少女掩口微嗔道:
“叫你小心,偏不听话,如你弄成这般模样,如何出得洞府?”
舒儿纳剑还鞘,将手帕朝血迹之上,抹了又抹,微笑道:
“能和妹子一道返家,骤得丽人,不知祖母如何喜法?”
少女一怔神,随即恢复原有天真之状,含笑问道:
“你没有父母么?”
舒儿摇了摇头,两点热泪,不禁夺眶而出,回顾对方,粉脸上,也掠起一层暗影,似有无限心思,尽在不言,舒儿不由又怜又痛,暗道:
“我们彼此,应是同病相怜,大约她也没有父母了,否则,何以会被恶人,这般幽禁起来?”逐笑问:
“妹子芳名尊姓,烦不吝见示,使我也好称呼?”
耳际,突响起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道:
“论年龄,你应称我姐姐才对,大约冒失惯了”
舒儿俊脸一红,嚅嗫道:
“哥哥妹妹,似乎容易叫得嘴响,而且一般习惯,也是如此。”
对方微蹙双蛾,薄嗔道:
“姐姐弟弟,还不一样么?说出你今年多大?”
“小生庚周乙酉,虚长一十五岁?”
“那还差得远呢?不但是姐姐,而且还是大姐姐呢!”
看她云发雾鬓,翠袖低垂,一笑嫣然,美舒儿,不觉大
为倾倒,幽深的古洞里,两美相对,耳鬓厮磨,宛如玉树环花,临风小立,彼此都觉陶醉了。
旭月初升,灵舒请少女随同自己一道出洞,这妮子,手弄碧玉搔头,半晌未置可否,随后决然一笑,还柔情脉脉地看了舒儿一眼,欲言又止者再。
灵舒急道:
“寒门虽微,但犹可称温饱,还望妹子万勿见却!”
“你可知道我来历不明,薄命红颜,尽皆祸水,你无意之间,把我从劫难中救了出来,如果让灾祸降临你的头上,岂不使我含恨一辈子!而且茂然而往,也难免惊世骇俗,依我所见,还是不去的好!”语虽娓娓,而且言来头头是道,但可苦了舒儿,却又不好勉强劝说,一时神回黯淡,凝若木鸡。
少女一付剪水双眸,觑看灵舒,似已看穿他的心意,笑说:
“看你这样子,多可伶!世事苍茫,瞬息万变,如不能把事情看透,那无异作茧春蚕,自甘束缚,这道理,希望你好好体会!”
灵舒叹道:
“我幼攻诗书,何尝不解此道?只是你我一见,即如旧识,柑见容易,离别为难,这中间,或许就是人世所称的缘法,我也无法解释,此刻也不便多语”
少女接口笑道:
“看清形,我不登门拜府,是不行的了!”
洞门口,似有人接口道:
“缘即是孽,孽即是缘,相见无缘,不如不见!你那能逃脱得了!”
少女猛地一惊,双掌一合,直纵而出。
灵舒也不敢怠慢,立即御尾追来。
经过许多曲折迥环宽隘不等之处,双双已到洞口,耳际,却传来几声朗笑,还有那震耳佛号,一杵钟声,由雅嘹亮,在淡淡晨曦之下,越显得景物宜人。
两人相视一笑。
舒儿见少女头上青丝,极度凌乱,正想代她一理,少女微含笑意,羞怯地轻轻避开道:
“公子爷,这可不是你干的活儿,三千烦恼丝,久未梳洗,只你一挨,惟恐越理越乱。”
她一举一动,在在都含着少女的温柔婉变和优美,灵舒已着迷了。
“木鱼山除你祖母外,似乎还隐藏着一位玄门高手,只是他这身武功,尚不是一流人物!”
“然则妹妹所见到的人,都胜过他了!”
“当今武林中,高手辈出,南天八奇,难有敌手。”
“南天八奇?妹妹也知道么?那是怎样的人物?”
“我也弄不清楚!”
“是不是有位丐帮人物,随身还有四个貌像丑陋的童子。”
少女脸色大变,娇躯几乎有点抖颤,急问:
“你如何见过这魔头?”
舒儿毫不隐瞒,把闲云禅师的事,一一道出。
少女满脸愁急,跺足道:
“你和祖母,怎会管这桩闲事,说不定杀身之祸,就在眼前,这便如何是好?”
这又触发了舒儿的豪气,淡淡一笑道:
“我和祖母,都是患有怪症的人,如说丧气话,那是朝不夕保,但我抱着人定胜天,武以术道,决不让人世间有那种仗技横行的人,更不能见死不救。”
少女秀眉皱了一皱,拢近前握着舒儿脉腕,两道柔和的目光,却注视在他脸上,凝视一会,热泪如断线明珠,直落而下,正待开口,灵舒却抢先说道:
“我身怀鬼脉,病在膏盲,攻之不可,达之不及。”
“谁告你?难道他有解救之法么?”
“药能医假病,佛渡有缘人,闲云禅师,虽能看出症状,但无法可解。”
少女凝望长天,除声叹息道:
“这真是天意,无怪乎你遇上了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未到明朗之时,多言徒乱人意!”说完话,她望着舒儿,脸上带着三分羞怯,随道:“我是慕容青娥,以后就叫我一声青妹好了!”
东方大明,到了家,禹氏已守在门口候着。
灵舒慌忙就地拜倒,青娥也跟在身后,下起跪来。
老人家竟不问情由,一手一个,从地下拉起,笑脸堆欢道:
“此事,我已略知梗概,但姑娘的大名,却付阙如!”
灵舒忙把青娥的名字代说了,禹氏显得特别高兴,拉着这位绝世丽人,不住问长问短。
慕容青娥,带着三分羞怯,似乎不敢挨近这位年高德劭的老祖母,但妙目流波,深情款款,娇怒中含有三分稚气,而且有问必答,可是对自己的身世,却语焉不祥,仅云:
“父母健在,曾习武功,因受恶人所害,为老父幽禁于此,并遗恶兽山奇,就近监视,饮食物品,均就干粮及附近山果充饥云云!”
禹氏笑道:
“不是老身以老卖老,像你这么一位温文娴静,貌似天仙的姑娘,再大的错,训斥几句,你还不会改么?何至幽禁?灵舒这孩子,文学武功,色色都是上乘,只是他体质单弱,使我亲心,姑娘此来他也有伴了,正可分去老身不少心事!”
慕容青娥,突往禹氏身前一跪,粉目中热泪纷抛,悲声道:
“老人家的话,晚辈只有感激而已,公子才情武学,色色都是上乘之选,只是晚辈这不祥之身,抱难言之隐,能在此间停留几日,我也不愿先作预言,一切只有期诸来世!”
最后一句,竟难以出声,好在禹氏和灵舒,也不再多问。
就这样,青娥遂暂时留在陆家,纺织女红,厨下操作,温柔腕娈,处处能得禹氏欢心,但这妮子,却有一个怪癖,饮食起居,绝不挨近禹氏和舒儿,盥洗用具,也另备一处。
禹氏不由诧异万分,肃容一问,必莹然欲涕,默默无言,起初,禹氏以为她有奇异洁癖,仔细观察,却又不然,目已和舒儿的冷饭残羹,本是置弃之物,她也欣然就食,毫不为意,但她用过之物,绝不许灵舒和禹氏稍触,而且善于察言辨色,侍候殷勤,每到中霄,灵舒必起而锻练内罡,但一跳出窗户,这位深情款款的少女,必默立窗前,含笑相候,两人对手过招,灵舒已看出她不但有一身诡秘武功,而且煞风强劲,绝非自己所能比拟。
少女就舒儿所习,常加指点批评,似乎想一口气,把自己所习所能,一举传授,不但如此,这妮子,还涉及群书,棋琴诗画,无一不能,而博闻强记,几可与灵舒齐头并进,每当闲暇,必就舒儿房中,吟诵背书为乐。
这不啻相对画眉,虽不涉及儿女之私,但眷恋之情,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天清晨。
两小入房请安问候,禹氏正跌坐运功,灵舒不由一怔神,暗道:
“奇怪,气喘未愈,玄关难通,真气运行,处处受制,如何打起坐来?”正待逅巡退出,禹氏已张眼含笑道:
“你两人来得正好,十余年的痼症。”
“石头?”慕容青娥噫了一声,粉脸上现出一种奇异之色,似乎人到绝望之际,突现出一线生机,喜悦和惊异之状,难以形容。
灵舒也顿觉惊奇,忙从床头上,取出那乌亮的圆石,递与青娥,并告诉她如何得着此物。
少女全付精神,似乎贯注在这块石上,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灵舒笑道:
“你如爱着,我就拿它赠你!”
“真的?!”她觉得有点迷惘“这是天地间最难得之物,当今之世,除了一人以外,恐怕没有人能懂得他的来历和用途了。”
“谁有这等本领?”
“这是一位武林怪客,善冶剑之术,假癫狂以玩世,喜泛海以浮槎,状若九天神龙,一隐即现,世称离垢先生,除了他,实难找出第二人。”
禹氏笑道:
“这位前辈,在六十年前,即闻已归道山,如今谈他,岂不等于数说古董!”
青娥粉脸一红,把乌光圆石,摆在革囊之内,顺手朝舒儿肩上一挂,笑道:
“你把此物配着,没事时,可练习流星赶月的手法,但须牢记,指力不可用偏,而且小心把他砸碎!”
大门外,疾传采一声清罄,接着佛声盈耳。
灵舒笑道:
“化缘者到!”
“既来化缘,便是有缘,居土如心存轻薄,岂不有失厚道!”这声音,如当头棒喝,青娥和灵舒,彼此对看一眼,相顾动容。
禹氏已离榻而起,缓缓答话道:
“长者不记后生过,愚孙失礼之处,容老身谢罪便了!”
一丝余音,看似低沉无力,究其实,这是震撼武林的“一字玄功”化为声音,往对方传去。
禹氏身更不闲,点足间,已穿落帘外。
灵舒青娥,也匆匆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