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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紫铠青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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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敛容为礼。

    壮汉濒面大乐道:

    “这怎么敢当?”一边说着,赶快答礼,却又不惯,把脸胀得通红,舒儿不由窃笑:

    “这一下,算是让他吃点小苦”

    他惦着青娥,不敢久待,忙问秋娘,情形怎样?

    那壮汉,似也不再打扰,一笑而退,点足之间,飞燕穿云,拔高五丈以上,旋把头部一点,鱼鹰跃水,疾落而下,没入丛林之中。

    秋娘粉脸上,略显惊愕,立握着舒儿的手,急道:

    “娥姊姊,死不见尸。”

    舒儿大吃一惊,全身已见抖动,额角上,汗珠如雨,滚滚而下,痛苦地问道:

    “大约你们投有找到她落下之地,我和你再找一遍,或有着落”

    “九岭前辈,对本山地形,若掌上观纹,邓云的严体,业已入土了!”

    舒儿不语,却朝着秋娘来路,疾驰而下,不久即达,峰脚之下,地面凸凹不平,且多碎石,茅草没肠,人如从上面跌落,势必粉身碎骨,舒儿注意地面情形,茅草之间,似乎略显零乱,-但无半点血迹存留其上,细察周遭,均无异样,但付度地形,此处确是青娥投落之处,不由大惑。

    蓦闻秋娘娇院道:

    “何人鬼鬼崇祟?”

    身子一弹,人朝左面疾扑。

    舒儿正在伤惑,身后突有人噗哧笑道,

    “公子爷,何事神魂不定?”语音娇细,幽香扑鼻,明是女子,舒儿回身反顾,却见一位眉目如画的红装丽人,一付剪水双眸,正落在自己身上,手拈红巾,抿嘴微笑,娇艳欲绝。

    舒儿不胜错愕,脑海里,立时印出蓝田客寓神秘店东一幕,这正是那娇媚宜人的陆大嫂。

    “囊蒙盛情款待,感荷殊深,大嫂仆仆风尘,到此何事?”

    “这可是天大秘密,不敢随便告人,不过事情都由你而起,你如得了好处,却怎么谢我?”

    舒儿暗地一愕,忙笑道:

    “大嫂所言,颇使小弟猜测不透,不过受人之惠,永志不忘”

    还未说毕,一道银光,如何汉星飞,电闪而来,原是秋娘施展御剑之术,疾驰降落。

    红衣女朗声娇笑道:

    “这么标致的美人儿,怎么剑术却这样霸道?”

    秋娘也认出她是陆慎言的妻子,她不远千里迢迢,追踪到此,不由芳心一愕,但因秉性温柔,犹含笑叙礼吁招,并谢款待之意,红衣女点头答礼,笑问道:

    “贤妹驭剑而行,必有所见了!”

    秋娘粉脸一红,忸怩道:

    “明有人在附近窥探,追赶一阵,却不见人,说来真觉惭愧万分!”

    舒儿急道:

    “大约又是那位醉汉吧?”

    钟声飘扬,一声紧接一声,明是神尼和人剧战,灵舒正待招呼秋娘,却又碍着红衣女在此,不好出口,不料人家早已看出,立笑道:

    “也许山中来了强敌,九岭神尼,用金钟玉杵,战退敌人”

    叱诧之声,已由远而近,随着金钟,不断传来,右斜方一箭之地,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树梢之上,疾掠而至。

    前面却是一位青布衣袍,头罩青布,两袖肥大,身形奇快的人,点足之间,人如天马行空,那种行法,和他综错复杂的身式,使舒儿秋娘,深感一愕。

    神尼从后跟进,当仁不让。

    两人只一落地,神尼将金钟一击,钟身上,嗡嗡之声大作,竟是佛家降魔手法“万轮摧山”紫光缭绕,笼罩当场。

    舒儿暗地惊道:

    “这位前辈神尼,许多手法,竟和祖母如出一辙,只是老祖母原是半年习武的人,内功难登堂奥,以至通敌身死”

    他越想越多,大分精神。

    蓦闻那铁面人大声喝道:

    “老夫倒要领教,手佛门精研绝学。”

    眼看金钟疾压而下!

    忽闻衣袖飘风之声,紧跟着当然一响,人影乍合乍离,双方都被震迟五六步,才把身形稳住。

    神尼双眉微挑,怀抱金钟,如一桩大理石的佛像,秀美绝伦,一双神目,却在不断打量对手,她也看到,离舒儿不远,那红衣俏妇,虽然一时无法知道,九岭山来了这么多的江湖同道,是敌是友,但她却抱着一种心理,如是敌人,决不稍存姑息。

    蒙面人用衣袖震退神尼之后,自己也并未得手,不由冷笑道:

    “想不到名震江湖的云湘把子,却独善其身,呗叶红鱼,自甘寂寞,巡来又复静极思动,而且气势之盛,不减当年,金钟玉杵,咄咄逼人,不能不使老夫骇异之极”

    神尼玉容严肃,略带惊异道:

    “贫尼皈依佛祖,已有多年,什么云湘把子的俗号,已不复为亿及了,道友何人?从所现身法看来,似是兰陵一派”

    不待神尼说毕,蒙面人纵声笑道:

    “老夫和你一样,兰陵之事,不但不复记忆,而且似曾未闻。”

    神尼接口道:

    “然则道友此来,所为何事?”

    “九岭已成为腥风血雨之地”

    “贫尼得佛祖慈悲,凭一钟一杵,尚不至于保不住本身栖息之区。”这位绝色神尼,以蒙面人出语率直,似又激发本身傲气,但话语出口后,立感自己对人唐突,却又无法改口,对方似觉一愕,一时僵住,半晌,才缓缓冷笑道:

    “如此说来,倒是老夫多事了,不过南天八奇中,三位首脑人物,武功自成一家,当今之世,能和他们分庭抗礼的人,遏观武林,似不可得,道友既抱着如此意志,想能凭昔日威名,把此山守住”语音到此一顿,两目神光炯然,朝红衣少妇,扫了一眼,又道:

    “我们来此,确属多余,还不离开,岂不是自讨无趣?”

    那少妇脸含笑意,漫不经心地看了舒儿一眼,低声自语道:

    “这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移动娇躯,朝蒙面人走去。

    神尼微微一愕,庄严的脸上,微露复杂表情,但仍静以观变。

    秋娘附耳灵舒,低语道:

    “据我看,来人似友非敌,但不知为着何事,故作神秘,九岭前辈,方正不阿,绝不愿受人轻视,但也不要使双方为着一言半语,闹出误会此!”

    舒儿已有同感,见两人正要返身走开,忙高唤一声:

    “且慢!”

    一式神龙舒尾,拔空两三丈,从两人头上,疾掠而过。

    突闻蒙面人一声大喝:

    “小子,你敢挡路?”

    随着话声,耸身而起,一举即穿在舒儿之上,右手一圈,力挟千钧,朝舒儿背上拍去。

    这举动,发生太快,似使舒儿迫不及防,背上,竟不折不扣的挨了一掌,将舒儿从空中击落。

    不但秋娘惊心动魄,连九岭神尼,也面容骤变,双方不约而同,往舒儿落地之处便扑。

    眼看舒儿头下脚上,只要撞着地面,不死也得重伤,蓦地里,倩啸连声,这孩子突把右臂一扬,左脚下踢,倒落之势,立时扳转过来,依然头上脚上,静悄悄地落在当场,似乎毫未受伤。

    对手那蒙面老者,也从空疾落,几乎愕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秋娘脉脉含情,小声问道:

    “你内腑可曾受伤?”

    说话之间,竟拿手贴在他的胸部,察看心房跳动,手落前胸,只觉内衣鳞甲鳃然,情形特别,不由暗地一惊,方待再问,灵舒已轻轻在她手上捻了一下,秋娘会意,依傍玉郎身前,默然不语。

    蒙面老者,惊愕之余,突地沉声大喝道:

    “好小子,再接一掌试试!”

    人随声落,朝舒儿身前扑到,一股凌厉无比,势如山崩海啸的怪风,对舒儿前胸便压。

    神尼双眉一挑,金钟疾扬,也挥出内家罡风,眼看彼此,就得当场翻脸。

    罡风之间,突飞起一条人影,另有一道银光,匝地而起,如石火电闪,往斜刺里一掠而过,这原是舒儿秋娘,联动手。

    灵舒突地朗声笑道:

    “盛名累人,两位前辈,不必如此认真。”

    那老者掌风,正好撞在他的背上,神尼的内家罡力,也适于此时到达,前后激撞,威力奇大,也不知舒儿到底有何绝技,似乎满不在意,双足一弹,借罡风余劲,冲起老高,几和秋娘同时飘落。

    两股凌厉劲风,接触之后,一俗一尼,身子各自晃动,但谁也不作一语。

    红衣少妇,立即笑道:

    “师傅,我们走罢,再事缠战,也难分出起落,再说,将恩作仇,大可不必。”

    她仍是一脸轻松情形,蒙面人哼了一声,朝着舒儿道:

    “你倒超出老夫意料之外,居然能用前胸后背,抵挡我数十年修为内功。”又复狂笑数声,自言自语道:

    “棋差一着,自寻烦恼,未免无渭。”语罢,随身一纵,红衣少妇却跟在老者后头,几个起落,瞬即不见。

    神尼低宣一声佛号,拿眼望了灵舒一会,黯然道:

    “事情愈演愈奇,这老者是敌是友,殊难臆测,最使人困惑的,还是幕容青娥的尸骸”

    讲到此处,已引起舒儿一阵伤心,扑簌簌的流泪不止,神尼双眉一扬,续道:

    “按说人死尸在,而且她还是患有恶疾的人,人死毁尸,罪大恶极,来人是否心怀恶意,敢于出此辣手,使人困惑,故难稍假词色,而且对手难保不再骚扰,不过他武功虽高,也绝难讨得好去。”

    舒儿叹道:

    “连日来,重重怪事,使人目眩神移,是福是祸,真使人无法臆忖了!”

    “你几时学会了玄门护身神功?”神尼突然掉转话头,直问灵舒。

    “弟子虽练有玄门罡气,但到达护身神功境地,时日尚属颇远!”

    神尼脸上,不由掠起一阵困惑道:

    “然则你用前胸后背,承受两种不同罡风,若无护身神功,定有其他异物!”

    灵舒不觉忸怩道:

    “此间原委,实非一言,所能道尽,请容后禀,娥姊姊的尸骸,弟子还想察看一陈!”

    神尼皱眉道:

    “周围一带,均无迹象可寻,返寺之后,容我仔细详参,再定行止如何?”

    语罢,她也不再等舒儿答话,竟施展一字玄功,朝左边绕去。

    由于古刹位置特殊,所经之处,并有特殊布置,神尼一一代为解说,毫不隐瞒。

    石罅中,那道暗门,开启之法,已为舒儿所熟知,他还带着三分稚气,竟不待神尼指点,探手水中,抓住铁环,朝上一拉。

    一阵吱呀响过之后,石门大开,神尼含笑而入,道:

    “此间秘奥,由于制作太巧,外人实难看得出来,自贫尼把你两人引人之后,于是强敌源源压境,酿成后患无穷,未免不是一念之失。”

    舒儿秋娘只好肃容相谢。

    回到庵堂,一切了无异状,方待落坐,商讨寻觅青娥之策,突闻神尼低呼一声:

    “我们都被人家戏耍了,真是蒙懂一时,留下天大笑话!”

    她不及把话语含意,交待清楚,一飘身,朝庵堂之外扑去。

    舒儿秋娘,都莫明其妙。也只好跟着跑出,神尼似有所见一般,折身左转,竟往青娥石室之内跑去。

    这动作,突如其来,进人石室,几乎都在同时间,神尼呆在当地,舒儿秋娘,都叫出声来。

    那大缸之内,原储着癞头蛤蟆,红鳞穿山甲,及百年陈酿,供青娥洗涤疗病之需,此刻缸中不但浸着一人,而且那红鳞锦蟒,和鸟线追风,都被人杀死放在缸内,缸内酒液一片鲜红,浸着的人,头部微仰,面上都染着鲜血,几乎使人无法辨认。

    神尼望了灵舒一眼,低声叹道:

    “你大约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了!”

    灵舒正待扑向缸前。

    神尼喝道:

    “不可冒昧动手!”

    秋娘忙道:“这是娥姊姊,她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持到此间,浸在缸中呢!”

    “此人深怀医道,滑稽玩世,贫尼自以为医道精明,绝无差误,不料棋输一着,自己从未想到的方法,他倒用上,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往年盛气,犹有未改之处,思之令人惕然”神尼感慨万千,竟随舒儿秋娘,步入缸边,仔细察看。

    说也奇怪,慕容青娥,脸上疮痕,被蛇血毒酒一泡,各种脓痴毒液,似都已脱开涤净,鼻中呼吸,细若游丝,这真是一件令人不可理解之事。

    舒儿又惊又喜,两目神光炯然,望着神尼,似有千言万语,想说若有顾忌。

    神尼微笑道:

    “她已无碍了,药酒太毒,时间不宜过久,你把她抱了出来,送入禅房,着意调护,不出一七,仍然还你一位绝世美人,俾金石之盟,终得如愿,未始不是武林佳话。”

    舒儿早已感动得落下泪来。

    正待探手入缸,神尼忙喝道:

    “快用罡气把双手护住,否则留神中毒!”

    舒儿自然如命受教,从缸里抱起青娥,小心在意,这位绝世面人,此刻已不成人样,一身湿淋淋的,尽是酒味,且有余腥。

    进入禅房,将病人安置在云床之上以后,由秋娘把她湿衣换去,着上僧袍。

    舒儿已察知她已被人点上昏穴,正想解去,神尼忙加阻道:

    “暂时不必解穴,待她全身疮痂,略加硬化之后,再行处理不迟,否则,徒增她无谓痛苦!”

    转瞬便是三天。

    舒儿见青娥脸上疮痕,业已去掉,满脑青丝,光可鉴人,神尼和麻女,又在堂前静坐,遂再也忍耐不住,朝着秋娘,面带傻笑,这妮子,伶俐透顶,已知其意,不觉讪:

    “我知道你早己手痒,想把娥姊穴道解开,好说体贴话,有我在此,自然碍事,而且如被神尼怪上,加上一个,结果只有更坏,恕小妹难以奉陪!”

    秋娘一笑,早已扭动柳腰,如飞而出,舒儿要追,但也确是实情,只好任她去讫。

    灵舒武功,路数极杂,而且灵飞秘帖中的奇异手法,更是独成一家,忙扑近榻前,端着青娥脸,仔细一看,虽略现浮肿,但轮廓依然,暗从脉息中,却看出来人点穴方法,竞是奇诡异常,不由大吃一惊,心说:

    “弹指截脉,已成武林绝响,”来人如何会有这种手法!

    忙在青娥丹田上,轻轻一拂,低唤:

    “青妹醒来!”

    病人从鼻中呼出两股热气,兰香中略带腥膻,蓦地嘤咛一声,星眸微睁,恍如梦觉两手却紧握舒儿,似若隔世重逢,无言相对,盈盈热泪,湿尽衣襦。

    就这么无语温存,已胜煞千言万语,慕容青娥,突感一惊,拿手朝自己脸上摸去。

    舒儿已知其意,忙握她的手道:

    “你的病,已连根拔除,不用疑了。”

    “我举动犹感不便,一身臃肿,谁敢担保它不再发?”青娥长吁一声,但目光里,却流露着千种柔情,舒儿把她抱得紧紧。

    “秋妹呢?”

    “她借故走开了!”

    “据我看,你和我一样,处处都表现着极不正常,这一位聪明透顶,艳绝人寰的丽人,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坪然心动,你偏不爱,却向我这样一位身怀恶疾的人,依恋不休,弄不好,把病染上,不害你一辈子才怪!”毕竟青娥是一位绝世奇女,决非个性怪得不近人情,有病时,故作不情,那是不得已之举,这时娓娓而谈,使人觉得可歌可泣。

    舒儿也流泪道:

    “情感这东西,至为微妙,绝非语言尽能表达,说真的,论姿容才艺,秋娘月禅,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也许先人为主,我心头上,从未放下过你,明知你身怀异疾,但我总希望你会有痪愈一天,甚至,我还作过最坏的打算,秋娘她都知道”

    还待再说,青娥早把头朗他怀里一钻,低声明吁道:

    “妾何常不愿和你一样,只是出来命苦罢了,如今恶疾已除,这一身,均为你一手所赐,从此是祸是福,我都愿跟随伤一辈子!”

    舒不由心中大动,朱唇微翘,朝对方嘴上压去,青娥含羞带愧道:

    “病犹未痊,贱躯迄未恢复,说不定犹可感染,如今既已投药,相差只有四日时光,你如何这等急法?”

    灵舒笑道:

    “再厉害的病,也难感染到我,何况,你丹唇已复,赛似红樱,极富诱惑,数载相思,浅尝即止,有何不可呢?”

    语罢,仍朝她嘴上压去。

    禅房里,如一池春水,受着微风轻掠,产生了不少漪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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