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安,而且寝食俱废,于是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天山三隐身三老勘察之后,对案情已有三分了然。正待返房计议,立即准备出马,巡抚业已差人传话:
“请秦老师进见!”
秦真虽是天山隐老一流,可也不敢有半点怠慢,忙随人入见。
黄巡抚就在便厅,幕僚武弁,济济一堂,但都垂首而立,鸦雀无声,一个个,似都怀着无限困扰,这情形,不问可知,定是受了巡抚斥责!
秦真一入房,因为他身份特殊,连巡抚坦亲自从座位立了起来。
落坐奉茶之后,幕府史爷,不待巡抚开口,立即单刀直人,设词探问。
秦真可也老奸巨猾,把察看情形,隐蔽来说,仅含糊道:
“这一次,贼众出动,人数颇多,而且都是高来低去,捉摸不定的武林高手,到底是那路人物,很难认准,出事之日,如果老夫师徒,不另有任命,未及赶回,或可略探端倪,目前时过境迁,贼众手脚,又极干净,短时内,能否破获,这就专靠大人的福份了!”
黄巡抚一听,他话语虽然说得妮婉,但事情却是毫无把握,不由着急道:
“秦老师,库银得失,不但关系本官生死,而且事关整个社会安宁,常言道得好,养军千日,用在一朝,本府捕快及武弁之流,不下数百人,而全省千总守备之类,更可随意调动,贼人虽众,谅他插翅也难飞脱出手!目前最大的困扰,还是勘察出谁作此案?只要说出贼人姓名,本官就有方法对付!”
秦真暗道:
“这倒容易办了!”
忙讨今出府。
齐钰,苟凡,早已携着弟子,在室外守候,秦真暗使眼色,五人会意,立返房中。
苟凡关着房门,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哥,这付千斤重担,是否落在我们肩上?限期如何?”
秦真把经过一说,苟凡皱眉道:
“就那罗帕来看,贼首当然是位女子,不过,就目前所知,能有这种本事的人,除华山、岭南、长江雪三娘这三帮以外,谁有这般本领?”
齐钰也道:
“岭南三姊妹,自称凤凰,那绿色罗巾,绣的正是此物,运奔岭南,必知分晓!”
秦真不由皱眉道:
“岭南三姊妹,虽然自称凤凰,但因彼此都是墨姓,故凤凰一律都以纯黑为主,这罗帕恐非岭南姊妹之物?”
这句话,似乎有一字千钧之力,齐钰、苟凡,都默不作声。
秦真忙道:
“愚兄心目中倒有一位武林人物,两位贤弟,可曾闻来?”
齐钰把双眉一揪,立道:
“大不妨说出看看!”
“最近,西南半天,出来几位最厉害的人,这中间,有两位女子,武功出神入化,尤以一位寡妇,更是功深莫测,我怀疑,此次作案,和这两位女子,多少有点关连?”
苟凡几乎叫了起来,急问道:
“西南半天,绝无有自称凤凰的三位女子,大哥所言,意指何人?何不说了出来?让大家安定良策,和她们略显高下。”
秦真叹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没法拿准,据闻,小相岭玄衣仙子,为南天八奇中最厉害的人物,她手下,就有三位女子,自称三凤,不过,这几位魔头,都极少在武林里走动,就是她手下弟子,也不例外。此次做案、可能是徒众太多,养活困难,不得已而采用这般下策。”
齐钰苟凡,都佩服师兄心细,遂检点行装,立即外出缉访。
时逾半月,六人晓行露宿,到了湘黔边界之地,秦真满觉紧张。
苟凡问故。
秦真把五人聚在一起,低声道:
“这儿离贼巢已经不远!”
不但三位弟子,大感惊奇,连齐钰也埋怨盟兄,觉得突如其来,故作獐智。
秦真只好解释道:
“此处有一绝谷,荒凉险峻,出人意表,玄衣仙子,已派遣得力助手,在此安窑立寨,我们只要深入绝谷,一切定可明白!”
“师兄,你曾到过此处?”苟凡追问原委,秦真只好从身上取出一张地图,那是白绢黑字,上有山形谷状,圈圈xx,但无一字说明,似打哑谜一般。
秦真解释道:
“这张地图,系愚兄无意之间所获,经过十来天的研究,才发觉这中间有绝大机密,当时,虽知其事,却也个愿自树强伙,而今逼到自身,委实无法可说了!”
他就地形及圈x意义,解释一番后,但尚有若干记号,未尽明嘹。
及入绝谷,时约二更,却料不到敌人一个也未见到,眼前景像,偏是如此恐怖阴森,大弟子黄超元,未曾与敌交手,即陷改阵,竟是无法救解。
三老一时都呆住了,那女子的声音,虽然异常妩媚,但极尽挖苦。
苟凡已忍耐不住,竟用密语传音,提醒师兄“齐用火器把棺材毁去再说!”
一声暴喝中,这三位老人的手上,都飞出九点紫光,朝四周棺材射出。
“老鬼找死!”又是那女人发话,愤怒之情,溢诸言表,随着话声,地上的棺盖,无风自起,迎着紫光来势,往前便挡。
啪啪连响之下,火花四激,棺盖顿时烧烧起来,一瞬间,毁掉了十五块棺盖,但尸体却仍无影响,三老暗器无功,只气得怒上加怒!
此刻,森森笑声四起,棺中尸体,同把双手露出棺外,同是一双死手,但妍丑不同。
有几具,素白如玉,十指尖尖,状颠出土春笋,指甲上,红迹宛然,状至不恶,但这些,都是女尸的手,而且覆尸之物,非红即绿,五光十色,恐怖中使人谜离。
其他,则骨瘦支离者有之,肥而健壮者有之,缺指曲臂者有之,状如黄腊者有之,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那怪笑,似从各棺中发出,笑声尖锐,又无回声,使人只觉从丹田里,直冒凉气。
三老虽然艺高胆大,但也禁不住这种恐怖之状,范氏兄弟,更只有紧靠着师傅身旁,不敢离开。
人臂巨烛,无风自摇,棺中尸体,似乎在烛光摇曳中转动起来。
范元以为自己眼花,凝神聚气,目光朝棺中尸体掠去,谁说她们不动?靠烛光的两具棺材内,尸布已全掀开,人影一晃,直挺挺的两具女尸,已立在烛光之旁,那情形,直使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两具女尸,面如黄腊,瞪眉直眼,一脑头发,长几及地,手上偏携着一具闪闪发光的镜子,竟对着烛光,梳起发来。
一团团的白气,随着女尸呼吸,愈演愈浓,白气似乎至为寒冷,烛光被白气包围之后,光华愈黠,不久绿光莹然,女尸腊面反光,愈觉狰狞可怖。
灵舒也觉得心头打鼓,心说:
“这群装神作鬼的恶物,碗有三分邪气,我何不暗中插手,也吓唬他们一番!”
遂就土墩旁,随手抓了两颗石子,运内家真力,往前一挥,一阵嘶啸之声,突从半空响起,竟使人摸不清方向,物从何来。
两点黑彭,朝女尸镜上一砸,那力道异常奇大,但持镜的尸体,似也身具奇力,镜朝侧旁一斜,那两具女尸,不约而同的把手朝上一举,略抬明镜,把石子磕飞,四道阴森森的目光,朝三老身上一掠,连三老也感到莫明其妙,突觉身上凉。
那女尸,暗中吃亏之后,似乎顿被激怒,直着身了,朝黄超元仆地之处,缓缓奔来。
三老顿感紧张。
黄超元立从地上蹦了起来,落在那高高瘦瘦的女尸手上。她-把将他抱住,拿鼻子在他身上乱嗅,转过身子,缓缓朝棺前走去。
较矮的女尸,似愤于同伴独吞美物,直着身子一跳,双手一摊,硬生生的把抱人的女尸拦住,一个要往前扑,一个硬是不准,尸场上,于是激起一场前古未有的尸斗。
银光闪烁,鬼啸连连,僵尸以镜子作兵刃,那高瘦女尸,手上还抱着活人,双方僵直着身子,一往一来,奇招怪式,层出不穷,不但三老感到诡异,连舒儿也大惑不解,因为那女尸的武功,一招一式,都超出武林常规之外,并还综百家之长,正反虚实,用来无一不恰到好处。
灵舒武功,路子极博,而且天赋奇高,稍事观察,已可看出端倪,暗道:
“这和青娥婉婉,所讲述的小相岭一脉武功,大为相似,看来又是南天八奇的人,在此作怪!”不由咬牙切齿,触动杀机。
那女尸,愈战愈勇,动作愈来愈快,坟场里,但见滚滚银光,绞作一团,最后,直看不出人影。
范氏混,已看得出神,身子似乎特受吸力一般,缓缓前移。
突觉一股幽香,直透脑门,这香味,似从女人身上发出,顿感心神一荡,意志模糊起来,眼前,不是两位女尸,在那斗搏,而是两位绝色无朋的美女,肌肤隐约,动人情处,映人眼帘。
范元范矩,不由欢笑一声,人如醉酒,朝那银光里,疾扑而去。
二老大吃一惊,忙沉声喝阻道:
“你两人疯了么?”
一个箭步,想把两人截回,不料人家已占先一着,怪笑声里,银光如幕,朝范氏兄弟头上一罩,随手立飞起两条人影,朝棺中抛去,两个生龙活虎的壮汉,宣挺挺的压在两具怪尸之上。
“劈拍”之声,如同破竹,四周棺盖,座声而开,无数尸首都从棺里走了出来,一队披着麻农,耳接纸钱的男尸同如活的僵尸一般,踏步而出,紧紧将三老团团围住。
三老同感一怔,不约而同地长剑出鞘,剑光施转,招化“八方风雨”浑成一座剑屏,朝群尸扫去。
这些行尸走肉的活尸,绝无呆滞之概,麻衣晃动,迅步如飞,一队计十二尸,每一方向刚好三名,跃开之后,齐举右手,寒风咝咝,挥洒而出,三老联手出击的剑幕,似乎立即受阻。
但闻剑身上发出一阵嗡嗡之声,群尸包围圈逼向外开,老苟凡,却被寒风扫中左臂,立觉身子一凉,如中寒冰,剑气骤减,联手之力,几被冲散,鹫老临危不乱,见隙封招,勉强把颓势挽回,但心头上已至感惊震,知道今晚局势,危险已极。
持镜女尸,自尸队出现以后,那打斗立形松懈,黄超元也被抛在棺材,直挺挺的仆着。
女尸鬼啸一声,摇动镜光,朝尸群一扑,群尸如同听令一样,停身不动,待女尸向三老前移,他们又把包围圈渐渐缩小。
东北遥天,一阵清啸之声,掠空而来,舒儿对这声音,似有预感一般,自有说不出的轻松愉快,精神陡涨。
树梢临风,枝摆叶晃,转瞬间,突从半空里落下一人,这是一位十三左右,貌相极美,丰神如玉的童子,灵舒暗中惊叫道:
“云生弟弟!”
忙强定心神,倒要看看他对这场面,作何处理?
聂云生这孩子,貌以金童,天真烂漫,背上斜插两柄金剑,与前打扮,大不相同,只一落地,立即长笑一声,朗咤道:
“你们这批装神作怪的男女妖徒,为害江湖,已非一日,我倒要问问,谁是这儿的首脑?”
舒儿听他一说,几乎出声来道:
“这岂不是,不打自招?连人家的底蕴也看不出来,岂不输人一着?”
那瘦长女尸,僵着身子,缓缓往前逼近。
突闻狂一声“着!”紫光银芒,耀眼夺目,两条人影,往前一合,立即分开,女尸斜退两丈来远,聂云生也如中蛇蝎,仗着剑光犀利,和招式精奇,退开丈远以后,手探革囊,也不知取出何物,朝口中一塞,笑骂道:
“原来是这类迷魂心的毒粉之类,可是遇到了本人,管教你巧计难逞!”
剑光随着话声起落,挥洒自如,招势伶俐诡秘,莫可端倪。
女鬼似乎一震,拍镜作响,两条人影,朝左右夹攻,尸队也随之而动。
他们麻衣身侧,都带着一根长约三尺的的哭丧棒儿,棒上点点磷光,远看似通体透明,使人感到神秘万分,棒头齐举,寒风呼啸,鬼影檬幛,齐朝云生身上扑去。
聂云生朗笑连连,两柄金剑,上下飞腾,数丈方圆,都被剑气封住,想把尸群逼退。
半空里,人影一晃,突坠落一位身着黑袍,秃头鹰目,一手执着引磬,一手握着黑色木糙,貌想奇丑,状如活尸的古怪和尚。
他一落地,平地突卷一股劲风,黑色木槌,迎风作啸,似带着无穷威力,紧随双镜和哭丧棒儿,势同排山倒海,朝云生压去。
剑幕如具弹力一般,云生也骤感不敌,只一抛,掠起空中。
秃头和尚,狂笑道:
“犯我者死!还想逃么?”一矮身腰,立从平地冲空而起,疾比惊雷掣电,从云生身后便抓。
聂云生招式已老,势同强弩之末,抽招反攻,已来不及,跟看危急异常,和尚的引磬和木糙,堪堪就击在他的背上。
不料这孩子武功诡异己极,盘动手中双剑,如同两只有桨金轮,剑刃迎风,呼啸作响,立有一般无形冲力,把他身子朝上一拉,凭空又飞起两丈多高,和尚的槌,扑击落空。
对方身子一翻“昂日冲云”朝一处土墩之旁便落,这一来,激起和尚一片杀机,必欲把对手除之为快,骤落之后,握着木槌,只一指,立闻嗤嗤数响,黑丝千根,往云生胸前打去。
背后,响起一片怒叱之声,天山三隐,猛扑而来,挥剑连攻,想把这凶僧逼退,无如情势上业已退了一着,黑丝已如电掣,驰至云生胸前。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云生似乎突被一股无形力量一带,眼前人影晃动,耳闻嗤嗤连响,那千根黑丝,均已中的,原来自己身子,已被人家身子挡住,敌人的暗器,不用说,尽中在人家身上了。
云生重义多情,与乃姊秋娘,个性相近,这一惊,可吃的不小。
凝神一看,不由惊叫道:
“你是灵哥?暗器可落在你的身上么?”
“五毒飞芒,数在千根以上,都打在前胸!”
“那还了得,小弟和他们拼了!”
对方朗笑一声,把手连摇,将云生制住后,却缓缓迎了出来。
不但敌人惊奇,暴退数步,连天山三隐,也暗中惊愕不止。
云生和舒儿走个并肩,这两位奇童,貌相英俊,自不必说,但这种镇定,即使人骇异万分。
怪凶僧,阴惨惨的目光,尽在打量舒儿,似在探隐索秘一般。
舒儿笑道:
“想不到吧,五毒飞芒,中人不死,已成破铜烂铁,不值分毫,不信,请看!”
他随手往胸前一抹,插在衣上的芒刺,细如牛毛,黑黝黝地抓了满把,数在千根以上,但人呢?却未伤着分毫!
那纤腰细长的女尸,此刻突地呀了一声,竟发话道:
“这小子,明有护身之物,师兄,五毒飞芒,能破天孙绵衣,而且唐猊软甲之类,也制它不住,除此二物之外,只有日月双盘,能作暗器防护之用,莫非他有此二物不成?”
那凶僧,毫不迟疑地冷笑道:
“日月双盘,为教主镇山至宝,我就未曾听说,此物另有一对,这小子如何会有?”
他和那两位女尸,排成一列,自己当中,伊然是全队首领,十二男尸,对面并立,断喝声中,同挥动手中兵刃,对舒儿云儿,和天山三隐,紧紧围住,凶僧一只木槌,一具引磬,如天龙矫失,灵蛇盘曳,将五人锦密裹住。
舒儿纵声大笑道:
“三位长者,请吞服这几颗丹丸,以免为敌所乘!”右手一扬,三粒丹丸,随手打出,被三老接去后,这孩子,双臂微抖,身如黄鹤,冲空而起,朝木槌引磬便抓。
云儿也挥动双剑,笑道:
“云哥哥,小弟倍你一同耍了!”
两具女尸,也挥动双镜,直取云儿,天山三隐,抖剑救援,却被十二男尸接住。
这场恶战,只杀得风沙陡起,烛影摇红,和尚与灵舒都显出全付动力,舒儿一双徒手,一指一掌,不但俱见功力对方木槌引磬,似乎被他着着制住,沮女尸双战云儿,却是绰绰有余,每逢凶僧遇险,立抽镜解救,镜挟寒风,压力奇大,槌镜合击,不时把舒儿怪招,悉数封回。
尸场里,还有桐棺数十,发出劈啪劈啪之声,喘气如牛怪音刺耳。
群侠偷偷一望,只觉尸影蠕动,转眼间,四方八面,又走出无数活尸。
一般奇腥死臭,中人欲呕。
突闻三老惊叫:
“这是小相岭特魔功腐尸阵!两位小侠留神!”
灵舒已扣了三只青棱,打算将恶僧和女尸毁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