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恒努力压抑矛盾的心情,放低了声音问:“父亲如何在此?”
“自是沾了你的光。”柳云涛笑道:“自三家联军入京之后,全城的达官显贵都被赶在宫中各处,与皇族关在一处,便于他们看管。因我家与你的关系,三家联军,都盼着将来能利用我们柳家为质,所以并不曾亏待我们。你进京时,燕国的将军就把我们一家全放了出来,而我,是特意留在此处等你的。”
柳恒见他神色之间甚是快慰,并无半分愁怅悲苦,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父亲似乎十分欢喜?”
柳云涛笑道:“三殿下宏图将成,我们柳家的昌盛亦在眼前,为父有什么理由不欢喜。”
柳恒默然抬头,看着那暗沉沉,一片荒败凄凉的皇宫,想着身后那曾经无比辉煌繁荣,如今却到处断墙残房的京城长街,心中苦涩难当:“柳家的昌盛?父亲觉得,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柳家还能辉煌如旧吗。”
“不是辉煌如旧,而是更甚当年。”
柳云涛断然道:“三殿下可用武将得天下,但不能用武将治天下。他需要文官,需要能吏,来治理国家。而现在,他手下并无多少这样的人才吧。所以他总要不计前嫌,用些旧人的。既然用谁都是用,为什么不用我们柳家呢?我们家族世代为官,你的兄长叔伯都曾历任各职,颇有才具,更何况,只为着你的情份,三殿下就不可能为难柳家,反会大力提拔,阿恒,为父可有料错?”
柳恒只有默然不语。
他这个不管历经多少风云变幻,永远屹立不倒,从来都立在权势高处的父亲,自然是不会料错的。
他心中抑郁难舒,实在不想在此时此刻,再面对父亲:“父亲,孩儿尚有军务在身,先要把差事办了,方能陪父亲长叙别后之情。”
柳云涛笑而点头。
柳恒这才回头面对一直静静站在数步之外的燕将,轻声问:“还请将军带路。”
那名燕将却是一笑:“人在何处,柳老侯爷清楚得很,请他带路就是,我一个外人,只在宫外替柳将军守护便好。”
怪不得他们早早放了他的家人,怪不得,他们会允许他的父亲,在宫外等着自己。这燕国的将军们,果然一个比一个精。
柳恒只得回了头对柳云涛道:“父亲……”
柳云涛点点头:“我带你去就是。”
他的语气甚是轻松,并无勉强。柳恒咬了咬牙,才终于忍耐着将心里那样莫名的烦躁压了下去,挥手领了众人随柳云涛入内。
皇宫各处都有燕国军队守护,看着他们一行人进来了,所过之处,本来驻守的军队就立刻向他们行礼,然后撤防。
就这么一路前进,看着原本到处宫灯华烛,明珠美玉的皇宫,如今皆作残败荒凉,黑暗清冷,听着身边的亲生父亲,用一种极平淡的语气,说起他服侍多年的主君的祸福。
“燕人今早把皇上,诸皇子,姬妾,皇孙,都集中看管在了紫辰殿,看来就是为了方便你们了。”
“所有人?”柳恒的语气微微有异。
当今秦王的几个年长的皇子,都已经有儿女,再加上他们的妃嫔姬妾,那关在紫辰殿中的皇族中人,竟是该有一百余人了。
柳云涛回首望他:“你觉得人很多?”
柳恒叹息一声:“多少……也已经没什么不同了。”
柳云涛却停住了脚步,目光环视四周:“这些人可都是你的亲信下属?”
“自然。”
“那么,有些话,方才不方便说的,现在为父要对你说。我却是要劝你立刻回头,指挥城中大局,另派其他部将来做这些事。”
“父亲!”
柳云涛皱眉:“难道三殿下亲自下令,一定要你做不成?”
柳恒苦笑摇头。秦旭飞没有下任何命令,只是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必然要有人做罢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做,至少不能由你亲手做。”
虽然四周的士兵是柳恒的亲信,且都并不太靠近,柳云涛还是压低了声音:“替主君除掉心腹之患是大功,但弑君,却是大罪。今日你挺身而出,替他除掉眼中钉,他日便逃不过被当成替罪羊以谢天下。阿恒,你不是粗笨的武人,史书前鉴,不用我再和你分说。就算他现在不会牺牲你,就是现在可以无人知道真情,但天长日久,谁敢保证,他没有和你算旧帐的那一天?”
看柳恒似乎无动于衷,柳云涛更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个性子倔犟的儿子:“阿恒,若论对为皇之人的心性的了解,当今天下,比为父强的人,恐怕不多。听为父一句劝吧。当了皇帝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谋反。无论是谁,如果敢眼也不眨地杀掉一个皇帝,就算他是为了效忠新皇而杀,在新皇心中,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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