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背井离乡（14）绝不再当炮灰了

    好吧，现在我要用行动告诉他们：我们虽然善良但并不愚蠢，我们已经认清了他们的嘴脸，我们绝不再上他们的当了。我要告诉他们，我们的生命和他们的同样宝贵，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我们的生命，虽然我们的生命不像他们看起来那么伟大，而且被剥夺了人的尊严，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但卑贱的生命也是生命，谁也没有权利把我们这些卑贱的生命抛进死亡的深渊里去，我们和那些高贵的王八蛋一样，也是娘生爹养的！我们绝不再替别人当炮灰了！”讲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唐峻耀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他不是在说，而是在喊出来了。

    他的演说感染了所有人，从排列整齐的队伍里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吼声：“我们也是人，我们要回家！”

    “回家！”

    “回家！回家！”

    唐峻耀举起双手，让大家静下来，接着说道：“对，你们应该回到自己的老家去，回到曾经被迫离开过十四年而在辽南会战后又一次被迫离开的老家去，回去种地，盖房子，养猪，养牛，过你们自己的日子。记住，这一次回去后，不论谁当政，你们都不要再离开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呀。现在，我最后一次以你们长官的身份命令你们：把你们的武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脱下你们的军装，各自分散回家去吧。”

    严肃威武的军队顷刻间变成乱纷纷的乌合之众。军人们手忙脚乱地脱掉身上的军装，打开背包取出颜色样式五花八门的便装换上。坐在大车上的妇女们匆忙掀开木箱，放出她们的孩子，在箱子里憋了半天的孩子们像雏鸟迎接老鸟归来一样伸出小手，一边叫妈妈一边委屈得放声大哭。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了，就连武器装备也随心所欲扔得满地都是，到了这种时候，即便是他们尊敬的唐旅长也无法让他们保持秩序了。

    唐峻耀把卢招子叫到身边，让他按照预先的安排带人在据点的工事里埋放炸药，等人们完全散去后，立即点火引爆。唐峻耀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国共双方军队再利用这些坚固的工事杀人，现在唐峻耀一看见这些战争设施就打心眼里腻歪。

    最后他命令卢招子，让他办完事后立即返回河沿屯去，无论如何都要把查柳儿接出来到西安去和谷雨儿团聚，“唉，一家人总不能老这么分隔十万八千里吧？”

    安排完这些事，唐峻耀深吸了一口空气，让他的胸膛鼓了起来，冷嗖嗖的空气里隐含着一股硝烟味，然后他痛快地把那股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呼了出去。做完这个深呼吸动作之后，他悄悄地离开了乱糟糟的人群。没有人注意他，每一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脱衣服换衣服，呼朋唤友，结帮组队，甚至有人还背过同伴的视线掏出衣兜里的路费清点。昨天唐峻耀给官兵们发了足够的军饷，把他千方百计以各种借口向杜市长要来的钱全发光了。

    唐峻耀走出了大家的视线，走到一处残壁后面换上了便衣。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西北方向走去。他走出很远以后，听到身后接二连三地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从天津到西安，唐峻耀化装成一个走街串乡的货郎走了半年多，在长达半年的颠沛流离中，他被民兵们盘查过，被土匪抢劫过，被散兵勒索过，也被地方政府扣留过。好在当时解放军进展太快，跟随解放军的解放步伐刚刚建立起来的基层政权，还来不及对地方实行严密管理，地面上鱼龙混杂，蛇鼠难辨，他才多次有惊无险，侥幸脱身。这半年里，他仿佛变成了一片随波逐流的树叶，走走停停地顺着河水漂流到了阔别已久的古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