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陈宏一一回答:“我和妻子是城里人。这里是我父母的祖屋,我们一年也没几次进来。见现在是春天,空气好,还可以带着小孩踏青,所以才进来小住几天。并不认识那些植物。我们真的以为就是金银花,所以才拿来煮茶喝。”
墙壁上挂了好些摄影照片,拍摄得十分专业。慕骄阳的视线沿着那些风景照一张一张看过去,但视线始终在钉着照片的钉子上流连。
“他说的逻辑上没问题,但语序上有问题。不是意外中毒这么简单。”慕骄阳忽然开口。
“他在隐瞒!”肖甜心几乎是和慕骄阳同时说出结论。
慕骄阳一怔,垂下眸来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忽然笑了。下午时分,阳光很好,薄薄的光亮透过满院春绿,斑驳落于他眉间脸畔,映得他黑如点漆的眼睛湛湛,满目清辉皎皎,一时之间教她看呆了。
笑了一声,慕骄阳说:“看来这个案子,十五分钟就可以破了。”
满屋子的民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眼看我眼。
肖甜心知道有问题,可又说不出详细哪不对,于是踮起脚尖推了慕骄阳肩膀一记,“你说。”
她的声音有点娇。他一垂眸,只见她很认真地看着他,眉心都蹙起一个小疙瘩了。还真是……可爱啊!他举起手来,在她眉心处弹了一记。
满屋子民警:“……”
“一般人说话会有感情起伏,带有自己色彩。但这位陈先生没有。遇到这样的事,作为当事人被问起,在情感思维里的逻辑应该是,‘我的妻子死了,我打完电话才知道。’重点在于妻子死了,而不是打完电话才知道。”顿了顿,慕骄阳说:“真是可怕!”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般人会补上一句类似于‘真可怕’,或其他的情感表达方式,表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呵,真可怕!”慕骄阳走到客厅里看尸体。
肖甜心:“……”你不用强调语气中的逻辑问题了……
“他说得对。”法医走了进屋子里,对一众人说:“而且都还没有进行法医验尸,展开调查,只是那么一眼,就断定中毒,这一点就很有意思了。”
陈宏的脸色已经相当难堪了。他挥了挥手辩解:“不是这样的。她嘴唇发紫,指甲发黑,是中毒了。”
慕骄阳“哼”了一声,“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说话了。电视看多了吧。”说完蹲下,将死者的手抬了起来,声音淡淡:“她哪只手指甲发紫发黑了?你自己看看清楚。”
肖甜心的眼神在一旁飘啊飘,并不看尸体。慕骄阳触到她的目光,怔了怔,又不说话了。
陈宏脸色发白,又或者是心里有鬼,哪还敢朝死者看。
民警们已经将他围住,他彻彻底底变成了嫌疑人。“从刑侦学角度来说,妻子死亡,首先要怀疑的对象就是丈夫,进行第一轮排查。而你恰恰还要撞在枪口上,刚才警察问你话,有问你几点了吗?你张口就来一点二十,记得还真是准啊!难道是在计算死亡所需要时间?!”慕骄阳的声音越发冷酷。
“你没有证据!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就是和她吃一样的饭菜,一样的茶水。我也吃了茶,但只是喝了一口就去接电话了,刚才也腹痛难当,所以我知道是中毒。”
慕骄阳也不看他,淡淡一笑:“你当然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肖甜心的目光也被墙上照片吸引住了。不管众人还在争辩,她走近墙壁,一张一张细看。她发现照片不是用双面胶贴在墙上,而是用钉子。且钉得非常紧,深嵌墙壁。不会是陈太太做的,女人没有这么利落的劲道。是陈宏做的。
肖甜心再将注意力放回到照片上。主打是风光摄影,但用心看,会发现每一帧风光照,都有花草的点缀。而且能感觉得到,花草甚至可能才是主角。例如,一张以“天空”为主题的照片,给人的感觉,很空很静,四周空旷,远山在天边,甚至连点缀也不算。但有一面宁静如镜的湖。湖面倒映着天空,两张“天空”在大家面前展开,但湖心里还倒映着一枝艳丽的红杏。整张照片很素净,因这点“红”而生动。
“陆队,翻找这间屋子的一切照片,包括陈宏的个人电脑、手机、微博、微信,或一切可以隐藏起来的图片,应该能找得到。”慕骄阳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本子,两支蜡笔,开始描描画画。
陆队:“……”高人还有在凶案现场作画的嗜好?
“要找什么?”陆队还是一脸茫然。假金银花的残渣不是在那里吗?而且这个案子的动机,还没有找到,刚才他已经第一时间打电话问过了,陈宏没有给妻子买保险。不存在骗保杀人的情况。
“找这一种植物的照片。”慕骄阳停下笔,将本子竖了起来,里面是株栩栩如生的艳丽花朵,一簇一簇缀于枝头上,开满了黄灿灿花朵。像极金银花。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只有法医还在给尸体做检查。
“这位狡猾的陈先生,绝对知道这是什么花,而且他应该还拍了许多这种花的照片。因为它就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杀人利器。”慕骄阳笃定地说:“而且陈太太也知道那是什么花。所以,她绝对不会误食。因此,这壶假‘金银花茶’只是障眼法,是陈先生一早备好在那里误导我们。他提前把毒花榨汁混在了中午饮用的猪脚汤里,骗陈太太喝下去。因为这种毒是要经过一到两个小时才开始发作,所以从喝下饭后茶到一点二十死亡来看,时间稍短,够不上,必然是加上吃中午餐那半个小时,才对。但如果以意外中毒来预判,等民警走了,你就可以把中午的饭菜全部处理。在法医检查死亡时间和原因时,也可以利用时间差很好的蒙混过关。但很不幸,我和肖小姐过来了。”
肖甜心在听到他提起自己时,一怔,他将她合在一起说了。真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啊……
听完慕骄阳推理,陈宏整个人变得阴沉起来。他打了个电话给律师,然后拒绝开口说话。但是他很不安,一直在扯衣领上的领结。他的内心在抗拒在害怕,因为慕骄阳说对了。仿佛他做这一切时,慕骄阳就在一边看着一样。
是他,把浓缩的毒花汁液倒进了猪脚汤里。村里一向有用“三角米”来煲猪脚的做法,是道补品,因为三角米本来就是草药,所以汤的味道浓,带苦味,妻子没有怀疑喝了三大碗汤。她的毒发时间来得快,去的也算利索。他本已计划好一切,天衣无缝,却在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栽了跟头。
肖甜心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慕骄阳手中那幅画上。
忍不住地,她的手轻轻地抚了上去,黄色的蜡笔勾勒出几朵张扬又艳丽的花,可他画技高超,且画品如人品,他穿衣典雅,散发着古典气质,就连笔下画作也有种复古韵味在其中。指尖流连而过,她的食指指腹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背,她心头一跳,只觉他的肌肤真烫。
然后,她听见他极轻的一声笑。
肖甜心的脸,蓦地就红了,手连忙收了回去,背在身后,只觉整个手腕都好像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
“你喜欢?”慕骄阳低笑了一声:“送给你。”
她一抬头,就见他一对深邃眼睛注视着她,眼底有戏谑,又似深潭波澜不惊,又黑又亮,灼灼地看着她,似有许多话要和她说。
抿了抿唇,她将画收了。
一旁的陆队急了:“哎,姑娘,我们还要靠它找照片。”
肖甜心:“……”
慕骄阳看着她一张脸红成了红苹果,只觉心情大好,指腹摩挲着手背肌肤,也觉得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
见一众警察还是对杀人的动机感到茫然无头绪,肖甜心说:“往最随意的地方找。他的照片或许藏在电脑的隐藏文件里,又或许随意得如同垃圾一样,丢在各个角落旮沓里。因为他的所谓作品,就是垃圾!”
肖甜心话刚说完,一个小民警大声嚷:“找到了找到了,压在煲汤的锅底下废纸堆里就有一沓照片。”民警拿着那堆照片走过来,其中一张就有这种植物,与慕教授画里的植物十分相似。
“你果然最懂我心,最称职的小助理。”慕骄阳微笑着看她。什么叫心有灵犀?她就是了。她就是他的灵犀。
肖甜心的脸又红了。
慕骄阳补充:“这叫‘断肠草’,开黄白色花,又叫钩吻花。金银花花型要比钩吻花长,但也很难分辨。不熟悉的人经常会误食死亡。送医院抢救也很难医治,死亡率非常高。而陈氏夫妇都认得钩吻花。因为两人同是风光摄影师,经常在野外活动,又拍摄许多植物照片,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花。而动机就是……”他忽然顿住,轻撞了肖甜心一记:“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