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人,乃是适应环境最强的生灵,不管多恶劣的环境,都能逐渐适应,继而生存下去。”
见慕鸿宇神色莫辨地瞧着她,宋婉宁不由蹙眉:“慕鸿老爷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想听你就事论事!”
“可我并未故作高深!”
僵持片刻,宋婉宁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且说得直白些。慕鸿老爷方才可曾听见老先生说刘王氏知书达理,多年来始终忍气吞声,便是去岁刘老先生被张花刁难至死,她也没有苛责过张花一句,依旧勤勤恳恳伺候张花养育孙儿。而刘安更是隐忍到了麻木的程度,非但对张花日常欺压苛待老母视若罔闻,甚至还在左邻右舍面前替张花开脱?”
“自然听见了!”慕鸿宇的声音低沉有力,眸底却闪过一丝莫名。
心知他已有了想法,只不过死鸭子嘴硬,宋婉宁也不与慕鸿宇打太极:“由此可见,刘安母子早已习惯了被张花虐待,觉得这种日子很正常。那他们怎么可能联手杀害张花?”
“可是……”
“大人先别打断我,容我把话说完,您也可以更冷静客观地进行分析。”宋婉宁抬手阻止慕鸿宇:“曾经我玩过一个游戏,将青蛙放在水里煮,以此来观察人遇到突发情况时的应激能力。
我发现,倘若水是沸腾的,我只要把青蛙丢进去,青蛙便会承受不住一下子蹦出来。可若我将青蛙放置在冷水里,然后一点点将水烧开。那么,直到青蛙被活活煮死,它都老老实实在水里畅游。
这足以证明,环境可以麻木意志。不管万物生灵的哪一种,一旦适应了某种环境,哪怕这种环境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得恶劣,它也很难再做出相应改变。好比你身上长了个痈,必须剜掉。我若用锐刀子直接动手,虽然很痛,却能一次性根除。但偏偏有人怕痛,始终选择治标不治本的性温药材进行扼制。殊不知长久下去,那痈非但不会好,还会逐渐恶化,终有一天毒素侵入脏腑和血液,白白丢掉性命。
刘安母子长期被张花欺凌、压迫,又有张阎王虎视眈眈、不断施压,他们其实早已认命,也习惯了,哪怕到死,他们都不一定会想到反抗……”
“这话是不是太片面了?”实在忍不住,慕鸿宇还是插嘴道。
“片面吗?倘若他们想过反抗,去岁刘老先生被活活虐待致死,刘家为何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那日刘王氏被张花残忍地打瞎了右眼,刘安为何痛殴张花后,便急急离家?”
见慕鸿宇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宋婉宁轻叹:“我知道您内心抗拒这种推论,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但我们要注重证据、尊重事实。
慕鸿老爷可否认真听老先生方才的叙述?
他说,那日他前去劝阻时刘安已摔门离家。这说明刘安是个极其隐忍理智之人,他怕自己继续待在家里会控制不住情绪,再次对张花大打出手,所以选择了逃避。
而当时张花正满院子追着刘王氏殴打,见老先生来规劝,她丧心病狂地连着老先生一起怒骂殴打。显然,那一刻的张花体力和精力都很旺盛,未曾受伤。我那日在光明寺后院验尸的结果,也可证明老先生并未撒谎。
故,所谓的痛殴张花,只是老先生和刘安母子自己臆断出来的,也是张阎王强行加诸于刘安的罪名。
刘安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他缺乏报复张花的强烈意愿。正因此,他跑去醉香楼没多久就后悔了,赶紧去成衣铺子用自己的新衣换了那双绣花鞋,打算回家跟张花服软道歉。这样的刘家母子岂会下毒杀死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