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说我说。”掌柜扑上来,死死抱住宋婉宁的腿:“姑娘猜得没错,当年刘老先生病情渐好,是因为刘安找了个游方郎中给刘老先生实施了温补。
可是后来有一日,夏桑居然带了两根千年老参来找我,说是张员外瞧着亲家翁可怜,想借小的之手赠送。
小的以前在夏桑手里吃过亏,不敢忤逆她,又与刘家有点交情。心想,反正刘老先生身子骨弱,千年老参可以补益气血,便制造了一番偶遇,说服刘安来同仁药铺抓药,偷偷将千年老参混在药里了。
我真的没给刘老先生下毒,只是……只是混入药物的千年老参量有些大而已。”
“我呸!”宋婉宁一口啐过去:“刘老先生本就急火攻心,你却用大量千年老参给他烈补。亏得苍天有眼,否则当年老先生大概就被你等害死了。你丧尽天良,几次三番助张府作恶,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叫冤求饶?”
“呵呵!”这次掌柜没有再哭闹求饶,仿佛知道自己再难逃脱,他擦了把脸上的污秽,居然笑了。
这笑容颇为从容,却异常苦涩:“姑娘说的是,身为药铺掌柜数次利用药物害人,迟早都该遭报应,小的没什么可冤屈。
但姑娘可有想过,我们这种人一旦被张阎王盯上,能怎么办?都如当年的李麻子那般强硬,最终搞得家破人亡吗?
都说天道轮回,好人有好报,那都是屁!想当年刘家在我临城也算清傲高洁、声名赫赫,可结果呢?不一样屈于张府淫威之下多年?现如今更是几乎被灭门。
如果上天真有好生之德,如果朝廷真能秉公执法,像张阎王这种人,为何还能在临城盘踞多年坏事做尽,却始终逍遥法外?
有道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河泥。我等无权无势,不过是替主子卖命混口饭吃罢了。我不依附着张府助纣为虐,又该如何生存?呵呵……骨气和良知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穷人有得起的啊!”
宋婉宁猛地怔住。
慕鸿宇却气得脸色铁青。二话不说,他抓住掌柜的右手在口供上摁下,直接让大汉将人拖走。待后院只剩下他和宋婉宁,才问:“你不会同情掌柜吧?”
“不是同情,是他的话,多少让我有些触动。”宋婉宁仰头做了个深呼吸:“慕鸿老爷,是不是律法真的只能惩戒普通百姓,而对那些位高权重、富可敌国之人,其实形同虚设?”
“怎么会?”慕鸿宇正色:“圣上当年登基时便昭告天下,我朝乃礼仪之邦,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金口玉言,这不是玩笑。”
“那为何李麻子与张阎王对抗,会落得如此悲惨凄凉境界?”
“因为李麻子和你一样性情太过于耿直,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见宋婉宁怔住,慕鸿宇轻叹:“你是聪明人,岂会不知刚过易折,慧极必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同理,这同仁药铺那么多工匠和小厮,张阎王与夏桑怎地不找别人,偏偏就找上掌柜?所谓篱笆扎得紧野狗不得入,掌柜自己意志不坚定,见钱眼开,岂能和别人同日而语?你搭理他的话做甚?”
“我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还是觉得有些悲哀。正如他所说,李麻子耿直就会备受打压,而那张阎王坏事做尽,为何就没有人惩治他?”
“怎么没人惩治他?你、我,还有蒋政大人不都是要惩治他的人吗?婉宁,倘若律法不需要监督就能被世人自动遵守,那朝廷还有什么必要设立三法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