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想着拿上口供之后再细细替刘王氏治疗,可方才一番争执她气得不轻,此时也没心思再提。而眼下刘王氏更在算计她,让她骑虎难下,宋婉宁心头厌恶不由又加深几分。
然,不管刘王氏多么表里不一,多么虚伪奸诈,有句话这老妪说得没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横竖刘王氏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自己身为医者,又何必如此吝啬,非要跟个将死之人过不去呢?
“好!”想都不想,宋婉宁又走回来:“我帮你。”
从袖袋中掏出药包、针包、绷带、火折子和一把小刀,宋婉宁面无表情道:“王大娘,您这眼睛溃烂得实在太厉害,这么多天过去,没让左眼也染病实属奇迹。我如果要给您医治,必须得先将右侧眼眶四周溃烂的腐肉全部剜掉,然后才能上药包扎。
虽然我会提前让您服下小剂量的麻沸散,也会施针帮您止痛,但因为治疗手法特殊,比较危险,所以您必须保持时刻清醒。这样一来,整个过程会很骇人,也疼痛难忍。您,可害怕?”
“不就是一点小痛吗?民妇早已习惯了,又何来害怕一说?哪怕没有麻沸散,也不施针止痛,民妇依然受得住。宋姑娘尽管治,无妨事的!”刘王氏笑道。此时,她的表情平和,目光温柔中甚至带着点宠溺,仿佛面前站着的只是个与她开玩笑的孩童。
一个如此骨瘦如柴的老妪,要经历过怎样的非人折磨,才会对疼痛习惯,哪怕用刀子剜她眼窝里的肉,她都能泰然自若?如果这是自己母亲,只怕她宋婉宁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不由自主红了眼眶,宋婉宁吸吸鼻子,也弯起唇角:“好!那我开始了。”
人的五官非常敏锐,对于疼痛的耐受性也极低。所以麻沸散和针灸止痛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事实上,被治疗者依然要承受非人的痛苦。可是刘王氏说到做到,宋婉宁剜掉腐肉的全过程她竟哼都没哼一声。
非但如此,瞧见宋婉宁满头大汗,刘王氏还数次与宋婉宁话家常,非常贴心地帮宋婉宁打消顾虑。待宋婉宁给她上药包扎完毕,刘王氏才道:“宋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您能答应我吗?”
医者最为欣赏的就是意志力坚定的患者,不管刘王氏在本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不管她拒绝宋婉宁好意时态度多么恶劣,方才在治疗中,她的表现都可圈可赞,令人敬佩。点点头,宋婉宁柔声道:“您老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帮您完成。”
“如此!”刘王氏左眼一亮:“我想求您,待我伏法之后,要想方设法规劝我儿刘安带着我孙儿离开封岳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且让他们父子俩自由自在地浪迹天涯去吧!”
这请求就像之前刘王氏说要让刘安随她一起赴死般突兀,还有些莫名其妙。但,鬼使神差的,宋婉宁便应道:“好!我一定劝说他们父子俩离开!”
……
走出大牢后,宋婉宁听见有人唤她。回头,正瞧见慕鸿宇大步流星而来,宋婉宁忙迎上去:“这么快就和蒋大人聊完了?”
“蒋政大人早就接到消息,我便是不与他聊,他也知道要怎么做,我何需找他?”慕鸿宇笑着摇头。
“那大人干吗去了?”
“我去了趟北晋王府。”
“北晋王府?”宋婉宁大吃一惊:“大人去那里做甚?”
……
北晋王一个被皇帝保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金贵人物,自然不被大众所知,便是朝堂之上,估计也没几人见过这位神秘王爷。慕鸿宇不过是个衙门少卿,怎会和北晋王府扯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