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无比珍惜与娘亲相处的每一天,也想像乌鸦一样懂得反哺,承欢膝下,却偏偏没了机会。
咬咬牙,宋婉宁终于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给江氏磕了三个头。
江氏心头一松,眼圈却红了。用衣袖擦拭下眼角,她朗声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不过婉宁,娘亲还有一言。”
“是!婉宁定铭记于心。”
“你去了衙门任职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秉公执法都是本分。且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枉顾了活生生的性命,即便是那丞相府的魑魅魍魉,也是一样的!”
身体猛地一震,宋婉宁重重拜倒在地:“诺!”
……
刺骨的寒风中,他哆嗦了一下。
他还活着吗?
只可惜,视野里漆黑一片,除了冷冽寒风透过未知缝隙触动着感官,他依然看不到任何亮光与希望。
谁也没提已经过去了多少天,那人也未提。他几乎忘记头顶上曾经有个洞,几乎忘记他们都是从那个洞掉下来的,也几乎忘记那个洞,正在一天天消失。但他犹记得掉下来那晚,透过被石块卡住的洞口,依稀可见漫天星辰。
在经历了惊恐期待下的狂躁和饥寒交迫下的绝望之后,所有的人都已失去开口说话的勇气,他也一样。
他们都在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后成为别人的食物。
是的,食物。要么变成别人的食物,要么,将别人变成食物。
所以,不约而同,大家都选择了沉默。仿佛这样,才是安全的。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那人还要坚持?难道他不知这样消耗体力会死得最快吗?
咧了下唇角,他轻笑,还真是……愚蠢的顽强啊!
然,笑容刚刚扯开,他便听一声巨响。
默了一瞬,他如闪电般弹跳起来,直直扑了过去:“不!你不能死。我娘说摔死很难看,而死得太难看下辈子会错投猪……”
“胎”字尚未出口,他发现自己怀抱着的居然是块巨石。
而在头顶?
他猛地愣住。、
那人,正如枯叶蝶般艰难攀附在洞顶石壁上,明明摇摇欲坠,明明狼狈不堪,整个人却被月光和星光笼罩,美好得宛若神祗。
被他的大呼小叫惊动,那人俯瞰下来,视线与他相撞,竟蓦地扬起个得意的胜利微笑。
他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唇角笑容不由自主便放大了。
看见了,在经历了那么多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后,竟有亮光再度进入视野,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可是下一瞬,那人竟不见了。
灾难降临得毫无征兆,铺天盖地的水从洞口倒灌进来,顷刻铺满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了很多张脸,人的脸。
这些脸近在咫尺,每张都扭曲着、悲愤着,每张都被痛楚臌胀着、挑战着,每张都泛着青白的死气,但,他就是能从这些脸里读到熟悉的顽强和坚定。仿佛,那人早已在黑暗中将希望播撒在大伙儿的眼睛里,仿佛,便是躯体死亡,光明也永不磨灭。
他猛地意识到支撑大家活下来的不是沉默,而是那人坚持不懈的挖掘声。
突然就不怕了。
他将肺脏里的浊气挤压出去,推开这些僵硬的脸,开始奋力寻找幸存者。
手腕被人胡乱抓住时,他已分辨不出脸上是水还是泪,一股强烈的愿望充斥心头,他要带着这名幸存者逃离,要带着那人的期望勇敢地活下去,他要,替那人延续奇迹,再度触摸自由。
终于,那片星光近了,更近了,他拼尽全力身子一挺,像尾濒死的鱼,成功将幸存者推出了水面。
尽管自己又重重跌回去,但他还是透过水花看见幸存者已攀附住了洞口。
他得意地想,自己终于和那人一样,也成了别人活下去的奇迹和希望啊!